任储君之争早已是朝中心照不宣之事。 但过去大半年里有缙王压着, 这三人的争斗始终都被框定在“争取朝臣民心、比拼贡献功勋”的温和范围。 因此故,李恪昭此次前来王都的种种准备里,并无“与两位兄长兵戎相见”这一选项, 随行只带了伏虎、天枢、天权及另九名护卫。 眼下缙王那头陡生变数,但凡有不测, 局面就会失控。 若三公子、五公子中有谁突然决定铤而走险, 或者两人同时做了孤注一掷的打算,率先遭殃的必定是李恪昭。 伏虎他们再能打,加起来也只不过区区十二人, 对手任何一方都能瞬时调动逾万人的大军, 这般对比下来,李恪昭毫无胜算。 “有备无患, ”李恪昭握着岁行云指尖的手紧了紧,垂眸道,“你速回屏城, 让花福喜带你名下那三千精锐先行,再让卫朔望调一部分团山屯军过来。你留守屏城, 协助叶冉与卫令悦稳住屏城大局。” 他向来习惯谋定而后动,任何时候都不会心存侥幸,否则他怎可能有惊无险度过数年质子生涯。 “虽舅父也在遂锦, 但他未必会出手相助。况且,就算有心相助,他也出不上多大力。” 公仲廉此行也只带了二三十名府兵随扈而已。 为今之计, 回屏城搬救兵是唯一的后路,可此时回去,援军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赶到遂锦城郊。 眼下这局面,莫说半个月,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朝夕之间就可能变了天。这救兵搬来赶不赶得及,无非就是赌李恪昭的气运。 有后世史书为证,岁行云坚信李恪昭定是最终那个天命所归的胜者。可如今她与他已是最亲密的伴侣,她无法只将他当做史册上一个显赫姓名冷静待之。 岁行云反手扣住他的手掌:“屏城大局有叶大哥与悦姐,根本用不着我。至于回去搬救兵,谁去不是去?你叫别人去。” 他分明就是想保她周全,专程支她回屏城保命。他有心护她,可她又怎会在这种时候撇下他不管? 李恪昭抬眸凝着她,神色冷峻:“听话。” “不听,”岁行云果断驳回,“君上谕令有言在先,‘六公子夫妇暂留遂锦’。你这时要我走,是打算休妻?” 李恪昭被噎了片刻,忿忿道:“是不是我给了休书,你就回屏城?” “休书么,你敢给我就敢收,”岁行云冷笑睨他,“至于回不回屏城,待我有了休书在手,你就更管不着了。” 两人的目光僵持许久,最终还是李恪昭败下阵来。他展臂拥她入怀,下颌抵住她的发顶,沉沉冷嗓里藏着一丝疲惫的忐忑。 “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那时谁都无人性可讲的。你懂吗?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 他不但是要护她万全,更不想让她直面人性中最冰凉的至恶。 “原来是心疼我。”岁行云以指轻触他的腮边,眼底有温柔涟漪。 她上辈子出身市井之家,国祚权柄之争对她来说只是书册上三言两语、尘埃落定的胜负结局而已。 她能明白其间会有无数凶险与血腥,却很难想象过程细节。 她曾戍守边关,“来”这里后也经历过战场的刀光剑影,对血淋淋的生死也算司空见惯。但她的刀口从未面对过自己人。 过往她忠诚勇毅守护过的一切,全都基于正直热血的坦荡信念。 “我承认,血亲手足之间的内斗相残,对我来说过于陌生,也过于残酷。可是李恪昭,你还记得当年在仪梁初见那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若你记得,就该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