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行云今日心情大好,手上剥着果子,嘴里也没闲着:“公子不吃么?” “懒得剥。”李恪昭头也不抬地答。 岁行云立刻将手中剥好的那颗递过去:“公子请。” 李恪昭怔怔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果子,以及被金黄果色衬得愈发皙白的纤细手指。 他喉间微动,按在竹简边沿的手也一动不动。 片刻后,忽地低头,张口将那颗果子从她指尖衔走了。 岁行云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仿佛着火,只觉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在冒着滚滚热气。“过、过分了吧?” 李恪昭始终低头看着面前竹简,直到将果核吐出,才徐徐抬头,严肃道:“圣人言,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34章 岁行云觉着, 李恪昭的举动有调戏之嫌。 此事最让她感到可怕之处, 在与她居然并不气恼, 只心中砰砰乱跳。 这让她有些着慌。 ——他调戏我做什么? ——也未必是调戏。毕竟国君之子, 自小被人服侍惯的。虽为质这几年出于安危考量轻易不让人近身, 但偶尔带出点旧习惯也属常情,对吧? 枉她两世为人, 还从未遇过这种事。一时间两种心音各有道理,使她陷入空前混乱。 这些日子李恪昭待她不薄,甚至隐约比对叶冉、飞星更宽纵些。可她很难自作多情地认为李恪昭会当真心仪于她。 质子生涯处境艰难,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与隐患, 这些年来离他最近的伙伴也不过就叶冉、飞星, 最多还有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二卫。 如今因缘巧合之下近旁多了个她, 又恰是因着一纸婚约的牵系而来,再加之数年前岁氏神巫那装神弄鬼、似是而非的话使他对她充满好奇,如此才待她稍稍不同吧。 他将来终会成“缙王李恪昭”的。 虽不知缙王后会是个怎样的女子,但岁行云有自知之明, 深知定不是她这样的。 所以她心无杂念, 只在他艰难时与他作伴, 在他需要时为他冲锋。 诚心甘愿做他通往王座途中不起眼的基石之一, 但绝不想成为他将来后宫的一员。 关于自己,她就打算凭微薄从龙之功, 以半生戎马的血汗, 堂堂正正挣下一份属于岁行云的家业。 然后, 在缙王李恪昭治下破旧立新的开阔盛世里, 拥个温柔小郎君,与三五知交为邻,向小辈们吹嘘过往荣光。 平静安然地笑看日曜月凛,把酒当歌敬山河锦绣,俯仰无愧度过余生。这是她心中执念。 那是上辈子就打算好,却没来得及实现的梦。 他俩终将南辕北辙,实在不宜有什么复杂牵扯。主君与下属,同袍与伙伴,已是两人之间最恰当的亲近距离。 为稳妥起见,岁行云极力平复纷乱心跳,颤颤声冒死劝谏:“公子,当前局势扑朔迷离,应以正事为重。那素循尸骨未寒,前车之鉴犹在。沉迷美色,必遭灾殃啊!哦,当然,这话与方才的事无关,我只是……呃,当我没说。” 若眼神能化为实体,此刻李恪昭眼中那一道道冰冷小刀已将她扎成刺猬。 “不过吃了你颗果子,就咒我死?”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误会误会,我就顺嘴那么一提,”岁行云脖子一缩,认怂低头,望着桌面赔好话,“公子向来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定然安康万年。” 看李恪昭这气势逼人的姿态,好似真是她想多了。 尴尬之下,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甚至有夺门而逃的冲动。 沉默片刻后,李恪昭长指轻叩桌面:“岁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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