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说了?因父祖之死,怀恨齐朝,不愿为官。” “你是说——”墨鲤先是吃惊,随后回过神,领会了孟戚的言外之意。 锦水先生被人找上门威逼胁迫了代考是真,心中不满想要摆脱这些人是真,可是想尽办法求救挣扎希望主考官发现,乃至揭发这桩大案的念头就是假了。 贺生清楚地知道科场舞弊的危险性,可是出于对新朝的怨恨,他并不真心想要揭发,而且揭发的风险太大,他索性随波逐流,只求己身平安,甚至一开始还会乐于收钱去代考。 这种想法无疑是可笑的。 搞科场舞弊的幕后之人,可不是为了“报复”齐朝。 他们要控制利用手中的棋子,拉更多的人下水,像蜘蛛一般编出大网,凡是想要破坏这张网的人,都会遭到吞噬。 墨鲤看到贺生不安惶恐的神情,心中更叹。 正如孟戚所说,人总有难言之隐,亦有羞于启齿的错事,只要没有害人,又该怎样细究呢?坐视惨剧发生,这人自己心中就要受到诸多折磨。 那边陆慜迫不及待地问:“你所知道的,那些因不从而反抗,或是不慎暴露等缘故死去的书生有多少?” 锦水先生闻言一抖,愧疚之情更甚,颤声道:“我们之间很少能见上面,可也有例外,曾有人试图揭露真相,结果诉状还没有进贡院就被拦下了,然后这一家子人就都没了影,邻里皆说是搬去了乡下老家,然而……那日,我们都被叫到了一处,看到了血淋淋的,十来只人的耳朵……” 陆慜差点拍案而起,不过船舱里没有桌案,而且一辆车、两匹马再加五个人已经有些拥挤了,没地方让他折腾。 “这般狂妄嚣张,简直视朝廷律法若无物!” 陆慜当然生气,现在做皇帝的人是他的大皇兄,败坏吏治,那不就是砸大皇兄的家当,给他添麻烦吗? “你是什么人?” 锦水先生神情复杂地望着陆慜,这人的口气听着像是极有身份,他是齐朝高官之子,还是来调查这件事的锦衣卫? “我?”陆慜回过神,现在他什么都不是,想要给大皇兄报信都不可能。 陆慜顿时像泄了气的球,没精打采地摆手道,“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见到不平事也只能喊个几嗓子,哎!下层吏治败坏,原来根源在此。” 老船工哼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世道就是这般,即使朝廷把这些人都抓完了,该坏的还是坏,补不过来。这里面的区别,就是百姓能过得下去,跟完全没有活路的两种情况。” “老丈这般说,又带着人乘船逃走,看来在码头上没活路了?”孟戚随口问。 老船工的脸黑了,他不吭声地抽着烟锅袋子。 何耗子在舱门口伸个脑袋,插话道:“客官这话就错了,太京码头船来船往,货物进出频繁,卖苦力的人怎么会没有饭吃?” “只凭本事,自然是有饭吃的,就怕简单的事变得复杂,帮派势力盘根错杂。为了抢占地盘,三天两头的斗殴,为了向那些管码头的小吏示好,希望他们支持自己这方,还要按时送上孝敬。这钱从哪儿来呢,不就是你们这些帮众辛苦赚来的钱里抽取的,我说得是也不是?” 孟戚对这些阴私了如指掌,不用多问,张口就能报上一堆。 老船工动作一顿。 何耗子脸色变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船桨,警惕地挡在老船工面前,语气不善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这些?” 孟戚摊开手,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什么秘密吗?” “当然,这是……”何耗子蓦然住口。 “你们青蛇帮内部的事?”孟戚反问,不禁笑道,“古往今来,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遭,哪里谈得上秘密?如果你不信,我还能再说一些。” 老船工死死地盯着他,何耗子更是异常紧张。 龙脉自然不是无所不知,即使是孟戚,也要根据眼中所见亲身所历之事推测思索,他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原本抢地盘也好,给小吏送钱也罢,你们咬咬牙便过了,总得抱成一团才有饭吃,可惜世事变迁,人心难测。” 何耗子瞪大了眼睛,陆慜更是一脸崇敬,不明白孟戚是怎么看透。 墨鲤木着脸,他不能戳穿孟戚,只好保持沉默。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