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下过棋了,陪朕来两局。” 谢允川颔首。 皇帝遂命人布棋、奉茶,准备妥当之后,二人围坐在棋盘两面。 殿内点着熏香,炉中香烟袅袅,燃的不知是什么,淡淡的,很好闻。 入桌坐定,两人便谁也没有说话,周遭的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专注看着二人对弈。 桌帷之上,端端正正的一方棋盘中,黑白君子正兀自厮杀,局势渐渐进入胶着。 姜河棋艺不精,粗略看来似乎还是谢允川的白子更占几分优势。 一子落定,谢允川道:“陛下这一步长思久虑,还未决定吗?” 皇帝道:“急不得急不得,这里要是马失前蹄,后面可就万劫不复了。宁可现在多耽误些功夫,也好过之后悔不当初。” 谢允川单手捻子:“陛下太谨慎了些,我看局势还没有坏到那般地步。” “啪”的一声,黑子一落。只不过皇帝的这步棋下得并不怎么样,分明是死棋。 他淡淡一笑:“没有吗?我却觉得只差一步就大局已定呢。” 姜河立于一旁,思索一番,以为他的这步棋有什么玄妙之处,但左右看不出究竟妙在何处。 他道:“白子现在虽然还没能纵横交汇,但里应外合之势已经布下,只等诱敌深入,看其自乱阵脚了。” 谢允川捻起一粒白子:“陛下既然已经看穿,又为何犹豫不前?” 皇帝笑了笑:“败局虽已参透,险中求胜的路却还不明晰。杀到最后两败俱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允川落子:“即便两败俱伤,也有一胜一负。” 此子一落,黑子颓势尽显。皇帝不慌不忙:“朕担心这胜者非胜,厮杀殆尽险胜一招,也没什么光彩。” 他继续将棋子布在被谢允川封死的死角落。 谢允川沉着地观望了棋面,笑意斐然:“世间之事,胜即是胜,败即是败,臣倒觉得,胜负乾坤比光彩重要。” 皇帝朗声大笑,“既如此,你认输便是。” “臣若就此认输,陛下如何尽兴而归?” 两人似乎在说棋,但姜河始终云里雾里。 黑白双方依旧势均力敌,白棋果决、杀伐淋漓,谢允川谨慎小心、避过险峰。 如此下去,这盘棋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棋早晚都得下完,胜负也早有天定,陛下。” 皇帝恍然大悟:“你说得在理。” 说罢,竟真的看也不看,随便把子一按:“就这里吧。” 姜河心内暗叹:“疯了!” 这一步完全在白子包围之中,连一知半解的姜河都觉得有些不妙。 “你不再三思一下了吗?”谢允川问道。 “落子无悔。” 谢允川点点头,微微笑着落下最后一粒白子。这一粒一下,在场所有人都长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一粒白子他封了自己的退路,无论皇帝再下哪里,白子都是一盘死棋。 你来我往间,谢允川竟然是给自己封了死路。 他道:“恭喜陛下,你赢了。” 皇帝眼神深邃,目光扫过棋面,又缓缓落在谢允川的脸上。 他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老狐狸。” 君臣二人,皆是一笑。 ———— 陆晚晚站在窗下,她正值一生中的桃李芳华,只可惜花朵被哀苦和悲戚侵打,显得有些憔悴枯损。她鬓边插了一支叶脉木簪,在日光下闪着木质温润的光泽。 鸽子从天边飞来,落在她的窗台。 她伸手去够,柔软的衣袖无声无息地拂过窗纸,静默如同无风而落的秋叶。 鸽筒内的信纸犹在。 谢怀琛没有回来。 这是他被捕的第四天。 他还没有回来。 她唇齿颤抖,喉口窒住,久久无法说话。良久,她才捂住自己的脸,呜咽出声。 这种担心和焦虑,仿佛隔离好几世,她又重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抓心抓肺。 谢怀琛将她带回来的第二天一早,陆建章就火急火燎赶去谢家,将她接了回来。 谢怀琛杀了宋时青,在陆建章的眼里,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宋时青那可是皇亲贵胄,皇帝的亲侄子,骨子里流的一样的血,他还能不帮自己的亲侄子吗?眼见谢家马上就要遭难,他当然不能让陆晚晚继续留在谢家,匆匆忙忙将她接回。 谢夫人想着自家事情乱成一锅粥,自己照顾她也分身乏术,即便她看不惯陆建章势利的嘴脸,也让他将陆晚晚带回。 她病得厉害,发了三天高热,成日迷迷糊糊,直到今日才能下床走动。 她撑着病躯给谢怀琛写了封信,无人回她。 为了防止她再去谢家,陆建章在长思院门口派了十几个人守着。 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