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怎么能行呢?”苏令德脸上刚露出诧异的神色,又收住了。她想想涠洲王的脾性,虽然他们相识不久,但这的确像是涠洲王能干出来的事。 她转头看着紧闭双目的涠洲王:“如果不去找天师,王爷是只能终生坐在轮椅上,还是会性命有碍?” “如果不去找天师,太医院至多只能保王爷三年性命。且越到后来,越是难熬。”相太医沉沉地回道。 他刚说完,苏令德就听一个喑哑的声音接道:“你看,我早跟你说我活不成了。” 苏令德倏地转过头去,发现涠洲王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边甚至还有抹淡淡的笑。 “还有三年呢,谁说你活不成了。”她换下他的旧棉布,“啪”地把一块冷冰冰的棉布贴到他的额头上。 涠洲王轻轻地“嘶”了一声,却被苏令德按着不能动弹,他无奈苦笑:“短短三年,三成生机?” “哇,那好歹还有三成呢。”苏令德一喜:“别人都是一线生机,尚能走个云破日出,你怕什么。” 她将他额上的棉布拿开,架着他,让他坐起来,然后从白芷那儿端药给他喝:“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绑着你也能让你去。相太医说了,天师那儿要紧的就是药池,把你往里面一丢不就行了。” 蔡嬷嬷和相太医面面相觑,就连涠洲王都目瞪口呆:“这也行么?” “这有什么不行?”苏令德弹了弹碗,哄道:“你答应过太后,会喝药的对吧?喝了药,给你吃蜜饯。” 涠洲王一噎,到底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就被苏令德塞了颗蜜饯。糖水的甜味一下充斥在他的舌尖,冲淡了药的苦涩。 “支叶城偏远蛮荒,虫兽横行,处处毒障。光是路上的时间,一来一回就得一年。我去那种不毛之地,还不如及时行乐,死在应天城富贵窝、温柔乡。”涠洲王品着舌尖的甘甜,笑了笑:“连母后都拿我没法,你又哪来的底气?” “你是不是跟太后说,要是她逼你,你就索性自我了断?”苏令德收起药碗,也捏了个蜜饯放进嘴里。 涠洲王一愣:“还能这样?”他还当真没来得及用这么无赖的招数。 苏令德眨了眨眼,伸手给他按阳跷脉:“我小时候成天威胁我爹要离家出走,可他要我抄书的时候一次也没省,我也还是没离家出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涠洲王顺从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我该罚,也知道我不想真的离家出走,而且还在我身边放满了看护的人,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苏令德一边往上按,一边道:“所以,从今日起,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至于什么药啊利器啊,你就碰都不要碰了。” 涠洲王哑然失声,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能越过本王做主了?” 苏令德便回头朝蔡嬷嬷莞尔一笑:“太后会替我做主的,是吧?” 蔡嬷嬷呆若木鸡,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等你固本培元,我们就去支叶城。”哪个娘亲不盼着孩子活呢,苏令德对赵太后的答案胸有成竹,不用蔡嬷嬷回答,她就已经笃定地说出了答案。 涠洲王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眼神色复杂的蔡嬷嬷,又将视线落到她的手指上:“若是我不喝药、不用膳、不按穴位,没法固本培元呢?” 苏令德用力按在涠洲王腰间的居髎穴上,看着涠洲王一瞬略带狰狞的脸,道:“那你什么红袖楼、簪花宴一个都去不了,这应天城的富贵窝、温柔乡,你看得见摸不着,跟支叶城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懒得治,又不是要寻死,你会这么委屈自己吗?”苏令德看着他,粲然一笑。 涠洲王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的母后,他的皇兄,那么多盼着他活的人,可谁都没像她一样,想到这样一条出路。偏她想得这么理所应当、顺理成章,好像余下那些没想到的人都该自惭形秽。 “有意思,真有意思。”涠洲王哈哈一笑,松缓身体,任由她的手搭在自己脑袋的穴位上:“你说得对,那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能活到哪儿算哪儿。” 他一双丹凤眼,看着她时秋波微转,藏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笑意:“毕竟,我还答应了要带你去簪花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 * 谷雨时节,正是应天城芍药满城盛开时。簪花宴,也正是簪的“花相”芍药。 苏令德换上男装,推开车窗向外望。暮春百卉过芬芳,行人发髻上纷纷簪着芍药,却留下了三分春意。 涠洲王顺着苏令德的视线向外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