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妇人身旁的未及笄的小姑娘元媗,瞧见姐姐来了忙起身来迎,还递上一盏热茶:“姐姐辛苦!” 还没待元蘅伸手去接热茶,便听得喂汤的妇人冷声讥讽:“反正城要破了,都要死了!谁又比谁辛苦呢?” 元蘅的母亲病逝得早,眼前这妇人正是元成晖后来续娶的继室夫人,沈如春。 沈如春入府不久,便生下了一双儿女,也正是元驰和元媗。 叛军来袭,元成晖又在此时病倒。沈如春本来行囊都收拾好了,准备让儿子逃离衍州,谁知却被元蘅给揪了回来,说什么元氏的子孙,绝不能在危难时刻弃衍州于不顾。 衍州的将士们还在死守,城中百姓也有不肯离开的。元蘅一个不懂刀枪之术的女子,都得硬着头皮指挥部署,若将军府逃空了,那可真是讽刺。 “叛军退兵了。” 元蘅语气淡淡的,似乎不想与沈如春多费口舌。 沈如春病恹恹的模样立刻变了,忙搁下汤碗起身:“真的?那太好了,苍天见怜,我儿命好。” 这种时刻还想着她儿呢,元蘅只觉得没意思,冷笑一声,从容地饮了一口茶水:“与你儿何干?你儿既不敢上战场扛刀枪,又不愿在府中侍奉病重的父亲,就是你养出来的一个废物罢了。” 沈如春正要回嘴,榻上憔悴虚弱的元成晖开了口:“夫人先出去,我有话与蘅儿说。” 元媗看出了母亲心中不悦,担心又起争执,忙上前劝了两句,算是将沈如春劝出房门了。 此时元蘅才得以靠近床榻。 浓苦的药味儿从帷帐里面散出来,还伴着元成晖时不时的轻咳。 “难为你……” 这么些年,他们的父女关系都很生疏,元蘅也没什么亲近话与他说,只道:“没什么,受衍州百姓钦敬,就要护衍州周全。” “怎么退的兵,讲来我听……” 元成晖的一呼一吸都如同残破的树叶,艰难又破碎。 但他放不下。 他戎马一生,向来无所畏惧。 却偏偏在他病倒的时候,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关键时刻,能指望上的还是自己素日里不亲近的长女。 元蘅便依言讲述了这几日作战的部署以及器仗损耗情况。 那些守城副将都曾与元成晖一同宿霜饮血,个个骁勇善战。元成晖并不担心他们,但是却不知这个自己临危受命去接替他的统帅职责的女儿,究竟有几分稳妥。 “做得好,咳,咳咳……” 元成晖努力扯出了一抹笑,“那些副将,劳苦功高,却是谁也不服谁。遇上这种突如其来的战事,还是要有人从中周旋调和。这一点,你比我强……” 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倏然松了。 从小到大,元蘅极少听到来自父亲的认可和称赞。这种话乍一听来,她还觉得不适应。 元蘅将方才床榻边那盅没用完的汤端了起来,用汤匙搅了搅,喂至元成晖的唇边。 此时尚未至申时,却因着骤雨,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屋内已经掌了烛,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烛光之下,元成晖才看清楚了元蘅如今的模样。 发是乱的,额间的一缕发丝还滴着水,耳边也有一丝脏污的泥渍。如此这般,她竟也没诉苦,没一句抱怨。 她的眉眼没有幼时那般温软了,反而剩下的都是坚毅。 元成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