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们,连叶家人的心里都是热乎的。整个叶家堡都热腾腾的。 毕竟, 便是连街头卖菜的王阿大、替人浆洗衣服的赵四婶和打更的李五叔这等小民也知道,他们家节度使大人手里的兵越多, 邓州就越安稳,日子就越踏实。 如今进入八月,闲了下来, 穰县县令孙向学送了拜帖过来, 初八这日准时上门拜访。 叶碎金还以为他有什么事, 结果他是来建议重修宣化节度使府的。 简单地来说, 就是来拍马屁的。 叶碎金当然不吃这一套, 直接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简单:“不吉利。” 那个年轻的节度使身死兵散,当真不吉利。 孙向学脸当时就僵了,连连道罪。深觉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不料叶碎金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一笑:“孙令……十分精通官场衙门里的事务吧?” 孙向学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深深后悔不该多事来拍这个马屁,讷讷道:“衙门事务,乃是下官本分……” “那好。”叶碎金很高兴,“孙令帮我跑一趟京城吧。” 孙向学:“……” 真的,真的不该多事来这一趟的! 孙向学强行镇静道:“下官乃是一县主官,按律不得擅离任……” 叶碎金不在乎:“前魏的律了吧?” 孙向学:“……” 孙向学离开叶家堡直奔了内乡县去了,找内乡县令诉苦。 内乡县的何舟怪道:“你去叶家堡做什么?” “咳……”孙向学不好说自己撇下他一个人去拍叶碎金马屁,搪塞,“我不是缴粮缴得晚嘛……走动走动……” 都是官场老油子,谁还不明白。何舟心下顿时雪亮,只不与他计较罢了,问他:“究竟让你去京城何事?” 孙向学苦着脸:“让我去找天子讨东西。她没与我说具体讨什么,只说是过冬的东西。你说说,这才跟天子讨了官做,怎么就敢又开口要东西?” 何舟:“……” 我们刺史大人这脸皮厚度和胆量都可以。 “你放心。”何舟劝慰他,“从邓州到京城其实没几天路。路上一些宵小、乱兵,百姓怕,咱们大人必然不怕,自然管你平安。” 孙向学也不是不知道。但只要出远门就有危险,再怎么样都没有好好待在邓州安全。 不由唉声叹气。 何舟问:“赵郎君那边怎样了?我听说他出了邓州?” “是,他往襄州去了。”孙向学道,“上一次送消息回来是八月初一。砍了一些人头,又追去外面。他这一去,我这边踏实多了。” 何舟问:“也该回了吧。” 孙向学还在忿忿他要出公差的事,把手一袖道:“关我们什么事。” 此时此刻,赵景文正在咀嚼干饼子。 他们轻骑而出,重机动性,没带那么多辎重。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现在都是因地就食,或者跟当地人家买,或者干脆从别人手里抢。 “别人”主要指的是乱兵。且有乱兵游逛的地方,治安已经不必指望了,许多宵小也跟着作乱。若是不管,再发展下去大概就是方城的模样了。 他们这一路过来,杀了不少乱兵,且又不扰民,不劫掠,附近百姓发现后,纷纷取出家里藏的粮食来感谢。 项达过来跟他说话:“该回去了吧。” 昨天叶满仓也问过什么时候回去。攒了不少人头呢,送回去,怎么也能挣个陪戎副尉了吧。 此时,便看出来人与人的不同。 若这趟带队出来的是叶三郎,到这里,任务已经完成,三郎必会毫不犹豫地打道回邓州。 但这次出来的是赵景文。 赵景文还不想回去。 这一趟出来,原也没多想,想着囿于身份,叶家堡不给他发展的空间,那就在外面多杀敌多立功。 只是真到了外面,却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 虽然在叶家堡,妻子非常慷慨大方,供给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在大家伙的心里,他始终是低人一等的。叶家亲族、门客,甚至体面大些的家将,对他都只是个面子情,并不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也曾跟着在方城作战,勇猛不输旁人,可也只是服从调度,听从指挥。 是许多人中的一员。 这是第一次。 虽然叶碎金只给了他一旅人,可这一旅人实实在在地听他调度,遵他号令。 握拳的时候,手心里都有强烈的力量感。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