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写信么?” 卓少炎手腕稍顿,微微笑了,却没答他。 英宇泽又问:“朕今日听说,大穆的皇帝要娶你做他的皇后。卓卿,你如果做了大穆的皇后,此生是不是就不能再回大平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能明白为什么父亲在提到此事时会有那样的脸色了。便连他在听说此事时,也立刻生出了许多的不舍之情。 此事在廷议时,满殿臣子们无人反对,包括他的父亲。但他们所讨论的事情,他只能听懂一小半。御座之侧,母亲在珠帘之后轻轻对他解释道:“英王若做了大穆的皇后,则从此往后,不论是大平还是大穆,若想发兵攻打对方,便都得先踏过她的封地。她虽是大穆的皇后,但更是我大平的亲王。有她在大穆后位一日,大穆便绝不会发兵南犯,而大平更不会出兵北进。” 当时他很想问,倘若将来有一日大穆的皇帝死了,亦或是英王死了,那二国之间又当如何?但他忍住了这念头。 此刻,英宇泽看着卓少炎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睛突然一亮,高兴地说道:“卓卿,朕想好了,朕只要一个妹妹就够了。你如今要做大穆的皇后,还是生个小皇子罢。朕以后会把妹妹许给大穆的小皇子,这样一来,大平和大穆就可以一直像眼下这般了。” 听到这般天真童言,卓少炎轻浅一笑。 她没有纠正皇帝的想法。她也没有告诉皇帝,这世间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二国能够修睦,并非仅靠一纸婚约,而这天下更没有哪个明君,愿意将家国命运寄托于和亲联姻一事。天下之治,在于君王之志与心。 她更没有说,一姓之江山,有始则必有终。这世间没有百代平安之宗族,这世间更没有千秋不灭之社稷。她曾与志同道合之辈拼尽全力,挽大平江山于不破;她亦曾感念爱人之志,收兵止戈,安天下民。但在百年之后,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她无法知晓,她亦无心知晓。 卓少炎终究什么也没说。 面前的皇帝脸庞年幼,双眼清亮而黑白分明。他将慢慢长大成人,将成为统御大平的新一代的君主。在他的治下,这天下或许会征伐再起,这天下或许会长平久安。但不论如何,皇帝同她、同谢淖、同沈毓章、同英嘉央、同其他许许多多为家国天下奋不顾身之辈一样,都只是史之长河当中的一捧浪涛而已。 长河浪流滚滚,千古不改的,唯有万民冀望太平的芸芸之意。 英宇泽眨着眼,突然叫了声:“姑姑。”他伸出小手,拽了拽卓少炎的衣袖,认真问说:“你是真心愿意做大穆的皇后么?若你不愿,朕绝不允他们把你嫁给大穆皇帝。” 卓少炎心头一软,未顾君臣之别,竟不自禁地牵住了他的小手。她替孩子将袖口展平,嘴角稍扬:“臣心甘情愿。陛下不必担忧。” 英宇泽说:“姑姑为什么愿意嫁给他呢?” 卓少炎反问他:“陛下在至高之位,虽坐拥四海,享万民朝拜,但是否会觉得孤单?” 英宇泽抿住小嘴,仔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他虽不能尽然理解她话中深意,但他却十分明白每当自己夜里想要父亲陪却不得时的那一份失落与委屈的心情。 有难得一见的温柔意从卓少炎眼底涌出。她轻声道:“他在至高之位,也会孤单。而我,不忍他孤单。” …… 西华宮中,英嘉央自睡梦中转醒。殿外天色近晚,她蹙了蹙眉,责问身边人为何不早早叫醒她。 内侍答:“殿下睡着时,沈将军来看过,特意嘱咐不让小臣们惊扰殿下。” 英嘉央有孕已逾二十周,沈毓章仍是日日亲来探问起居,除了着太医院日日细禀之外,还命西华宮内外宫人日日记录她之日常,大小事都要上心过问。她嫌他操心过多,但却劝挡不住他,只得由他去了。 此时听内侍禀,英嘉央只得无奈道:“罢了。”她起身后,又问:“皇帝已自伫宁殿回来了?” 内侍点头,虚扶着她步入皇帝起居内殿。 内殿中,英宇泽小小的身子半伏在御案上,手里不知在鼓捣着什么。听见声响,他立刻将案上的东西拢入袖中藏起,然后捧起案上书卷,在娘亲逐步靠近的脚步声中正经读起了书。 “拿出来罢,皇帝。” 英嘉央平平静静地说道,无声地抬手揉了揉额头。 英宇泽偷偷抬眼觑她,见瞒不过,便瘪了瘪嘴,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一副不甘心被发现的模样。 英嘉央转身朝向内侍:“皇帝这是拿了什么回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