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瑱晚上十点过才到家,说薛预泽醒了。 家里人都没忙着问情况,陈碧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张肃在房间里等他。宁瑱点头,但没急着进去,很缓很长地叹了一口气,和酥酥Arancia待了一会儿,起身直接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他裹着浴巾进了门,床上昏昏欲睡的张肃恍然惊醒:“念念!” “要先休息还是先把问题问了?”宁瑱笑,把门锁上,靠近时携着一阵温热湿润的香气,“阿娘体质特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体质特殊? 张肃困惑,但没有急着问这个,看了宁瑱片刻,也跟着笑了一下:“有点吓着了,现在腿还是软的。” “因为沉父君吗?” “父君——”张肃噎了一下,小声道,“他也是宁阿姨的男朋友啊?” 宁瑱失笑:“可以这么说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张肃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最后抬手,把宁瑱抱进了怀里。 一个宽阔的胸膛,一段恰到好处的沉默。 宁瑱知道他未必有安慰之意,却实在贪恋这段难得空间,压抑着鼻尖的酸涩,在他肩头缓缓闭上了眼。 下午的时候薛预泽醒来,相当贴心地撑着病体回答他们的追问,可他在坦陈一切后笑得苍白,对自己说,念念,我们都太失职了。 【我们都太依赖她的坚定了,看她高居其上,便以之为标为尺……可是我们都忘了问她一句,如果没有信仰,要如何排解失去的焦虑?】 失去的焦虑。 他抬起手,隔着泪眼朦胧,看着其上数道疤茧。 要如何证明如今美好的新生不是镜中花水中月?靠滚烫的泪还是相贴的心?而对于阿娘,那是更为鲜血淋漓的刻骨铭心…… 张肃似乎察觉到什么,摸了摸宁瑱的后脑勺,放柔声线:“先休息吧。” 两天后,宁昭同醒了,指标都很正常,却对所有人的问题都付之沉默。 沉平莛按捺着怒气,回头迎上一双双隐含担忧的眼睛,又顿时有些感同身受的沉重情绪,一瞬不耐便尽去了。 他示意众人都出去,坐到她的病床旁边,握住她的手,没有出声。 她看他片刻,缓缓地闭上了眼。 秋光清冷,王幼临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而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处理了一个下午的文件。 直到夕光式微。 她出声,相当突兀,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沉平莛,我活了两辈子,死了好几次,还是开始怕死了。” 他心头猛地酸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找回嗓音,有些发哑:“怕死还往那些地方钻。” “……对,怕死还找死,我也觉得很荒谬,”她笑了一下,睁开眼,声音很轻,“时间真残忍。” 时间真残忍啊。 令百花盛放,又毫不留情地将之摧折。 他许久没有这样汹涌的情绪了,几乎压不住泪意:“宁昭同,人就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什么也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以为我比你更清楚,现在才意识到,我只是一直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她扬了扬嘴唇,开始无声地流眼泪,“短暂的圆满假象真是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就好像所有的美好都是遗憾的前景一样。” “……你跟薛预泽说过,见过姹紫嫣红,便是此生不虚。” “我……”她哽咽了一下,继续道,“是,我其实有很多理由的,可是没有一条能说服自己。” 只有刀真正挨在身上人才知道是怎样一种疼痛,半生积攒的从容字句在这一刻如露如电,轻如梦幻泡影。 他喉间发紧,顿了片刻才问出那句话:“怕死?” “什么是死?!”她抬起泪眼,扬声质问,“我都死两回了我怕什么死?我怕的是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又一个个自杀的自杀殉葬的殉葬吗?!” 他一时哑然。 片刻后,她吸了一下鼻子,低声问:“我要是死了,你会很难过吗?” 她要是死了…… 他轻轻扶住她的肩,把她搂进怀里:“别问我。” 他分明已经见过那么多骨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