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郡主看的清楚,那日马球会,顾九章跟拼命三郎似的争抢进球,眼珠子搁在谁那,她一眼就明白,当时提心吊胆,唯恐他脑子发热干出点什么大事。 后来果真看他跟着皇后离席,虽忐忑,仍笃定顾九章不会如何,那夜他没回府,去教坊司宿醉。 派去看守的小厮回来禀报,道顾九章喝得吐了好几回,最后抱着个瓷枕喊了那人名字。 她自己个儿的儿子,自己清楚。 越是碰上喜欢的姑娘,越是开不了口。 别看平素里张扬风流,出口便是调戏混账话,可今日不还是栽了吗。 平宁郡主呕了口气,使劲捶胸。 顾九章眯起眼睛,拿了颗黄杏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有股酸味,正和心境。 “郡主要是没吩咐,小的我可回房睡去了。” 他弯腰探头,没正经。 平宁郡主抓起碗碟掷到他脚边,啐了声:“孽障!” 甫一回到屋里,顾九章的脸当即变了,他走到案前,从怀里掏出一本包裹着牛皮纸的书,小心翼翼打开封皮,里面一点都没湿。 他飞快的翻看几页,越看脸色越凝重,待合上闭眼凝思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叩门:“郎君,花厅有人拜访。” 顾九章往外瞟了眼,将书重新收好,走到门口,一把拉开。 “是谁。” 第100章 隐瞒◎ 太极宫, 承香殿 自角门处走来个挺拔的身影,他绕过参天古树径直踏入殿内,焚烧的香炉冒着白烟,发出浓烈的味道。 先前剖开的铜像, 皆已重新修葺完整, 与其余几尊搁置在一起,若非亲眼经历者根本看不出此中玄机。 他走上前, 大掌摩挲着细微的纹路, 凝眉沉思。 牛皮纸包裹的东西,不会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定是察言观色许久,知晓自己同圣人的瓜葛纠缠, 并且想利用他们的矛盾, 挑起纷争。 会是谁? 顾九章陷入纷繁的思索中,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 他躲到铜像后。 两个手捧经书的女冠进来,供奉祭祀, 随后就着炭盆点燃了经书。 期间两人谈话,无意中说起前几日的事。 顾九章才知道,圣人不久前与谢家四郎来过此处, 屏退众人后在殿内待了一个时辰多,后圣人离开,谢家四郎过半个时辰后亦离开。 如此行径, 倒与自己掌握的消息契合。 顾九章神情愈发凝滞,两个女冠烧完纸, 又反手合上门, 听着脚步声愈行愈远, 顾九章重新跳出来,炭盆中没烧净的经书,发出呛人的气味,他掩住口鼻,蹑手蹑脚推门走出。 当初七王爷谋/反,京中动荡杂乱,天香阁被查封,而鸨母尤氏趁乱逃匿无踪,海捕公文一直张贴,始终没有查获踪迹。 顾九章没想到的是,那日来花厅找他的人,会是易容逃犯尤氏。 如今他握着如此重要机密,却不知接下来该禀报还是私藏。 顾九章犹豫了。 他不难想起游船当日,与圣人合谋瓮中捉鳖,擒获七王爷及其同党,当时的意气风发,赤胆忠心,历历在目。 中途,他彷徨过,甚至不可否认的是,他想过顺势而为,不如就反了,坐实乱党的罪名。 但他终究没有,他不是简单一个人,平宁郡主和顾大人,无一不是牵绊。看似洒脱肆意的顾九爷,到底只是凡人,会被拘束被禁锢,所有的风流纨绔皆是建立在家族之上,若根基没了,他所拥有的的一切也只是泡影。 他握着机密,背后便是深渊。 .... 深夜时分,宫廷万籁俱寂。 周瑄从宣政殿起身时,已是亥时人定,承禄臂间挂着披风,跟随在后。 这夜的圣人仿佛有心事,踱步至珠镜殿前,徘徊许久抬脚跨入门内,珠镜殿烧毁后,虽重新简单休憩过,但圣人与皇后再未亲临,它与清思殿相隔甚近,恰如一座安静的冷宫,屹立在此。 “陛下,回寝殿歇着吧。”承禄开口劝道。 周瑄仿若未闻,看着熟悉的景象,忽然笑起来:“承禄,你在他身边侍奉那么多年,传言说他独宠母后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奴不敢揣度上意。” 似早就预料到回答,周瑄抬起手,搭在雕花屏风上。 若是旁人,他定会杀伐果决,可此人的身份,着实棘手。 他若出手动他,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有朝一日一旦被谢瑛知晓,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两难境地。 谢瑛睡不着,总是觉得燥热难安,春日气温柔和,但她躺下便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故而一夜洗了几次,推开楹窗吹着风才舒坦些。 白露端来铜盆,里面的温水中浸着巾帕,谢瑛摆了摆手,示意她和寒露去外间歇息。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