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如是看着,眼眸愈发阴郁幽冷,他抿着唇,手指攥到发白,连旁边的承禄都能觉察出他此时的心情,不甚好。 很恶劣。 战战兢兢望过去,偏皇后娘娘仍与兄长交代没完,时而侧眸,时而轻笑,说到谨慎时两人则会凑近些,尽量不让外人听见。 幽静的延英门,戍守禁军都在远处,外人指谁,除了圣人,恐怕没有别的。 承禄揩了揩汗,听见圣人幽幽开口。 “承禄,朕有多久没有用药了?” “回陛下,已有半月多。” 他还能忍,指甲掐进肉里,面上笑的云淡风轻。 谢瑛总算交代完,看谢楚跨上马背,沿着延英门一路往南,身影消失不见后,方缓缓转身,满面失落。 “说这样久,都聊什么了?”周瑄扯起她的手,放在掌中搓了搓,状若无意抬起眉眼。 谢瑛只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什么,不过寻常家事,嘱咐阿兄注意身子。” 方才她瞧见谢楚手腕的刀痕,虽佩戴护膊,可上马时扥开一角,能清楚看到新留的印子,不是之前的痕迹,而是明显初愈合不久。 谢楚也病了。 只不过病的更久,在他第一次拿刀自/残时,谢瑛恐惧,害怕,为他做护膊,叫他珍重自己。 她以为谢楚已经好了,在谢宏阔死后,却不曾想,他只是潜藏的更深,不叫她看见罢了。 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并非谢家人的身份? 周瑄凛眉,知晓她隐瞒却没有逼迫。 两人回到清思殿,谢瑛褪衣去屏风后沐浴,乌黑的长发笼在脑后,湿哒哒的往下滑落水珠。 不知为何,今夜她有些心神不定。 隔着一面屏风,周瑄想着暗中嘱咐谢楚的话。 关于他的身世,这辈子,一个字都不能叫谢瑛知道。 他是他,谢瑛是谢瑛。 谢宏阔和崔氏都死了,至于谢蓉和谢楚究竟是谁的孩子,也就不再重要。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谢宏阔能恶心至如此地步,一想起谢楚的出身,他拧了拧眉,听见出水声。 谢瑛裹着绵软的大巾,一手拢着发丝,一手擦拭面额,红润的脸颊滑腻如脂,头微微侧着,周瑄递了个眼神,白露和寒露躬身退下。 他取过巾帕,仔细将裹住的青丝拿出,托在手心擦了擦,两人隔着这样近,能嗅到她的香气。 谢瑛斜卧在床上,用过安胎药,侍药奉御道陆奉御近两日病的起不来身,她已着人前去看过,因着早有准备准备,虽不至于震惊,但在看见陆奉御奄奄一息时,终是觉得世事无常。 “陛下,今日陆奉御转交给我几本书籍,我粗略翻了遍,知道是他毕生心血。他虽犯过重罪,然于医术上成就颇高,他不愿留下遗憾,又因家中子女无人承继,故而托付给我,让我帮忙传给可信之人。” 她拉开床头小几,露出保管整齐的五本书录。 周瑄反手合上,并不在意。 “朕会给他体面风光的葬礼。” 陆奉御殡葬当日,京中行医者无不出门相送。 皇恩浩荡,以国士之礼待之,黑甲卫亲抬棺椁,白幡开道,阴霾的天蓄积着浓雾,直待他下葬之后,天忽然破开口子,骤然下起暴雨。 彼时站在宣政殿外仰头看天的周瑄,面容冷冷,道了声:“可怜,可恨,可敬可叹。” 轰隆一声,顾九章将蓑衣解开,扔到进门处的衣桁上。 平宁郡主怒目而视,见他进门,抓起花斛里的掸子朝他走来。 顾九章咧嘴一笑,撩起袍子趴在案上,回头拍拍后臀,说道:“来,打这儿!” 气的平宁郡主狠狠抽了一掸子,听见响亮的“啪”的动静,她手被震得哆嗦,顾九章嘶了声,依旧是轻浮的模样。 晃了晃腿,迟迟没挨第二下,便又转过头去,冲平宁郡主笑道:“您还打吗,要是不打,那我可起来喝茶了。” 那副悠然自得的得意脸,让平宁郡主牙根痒痒。 “十三娘哪里不好?嗯?”她举着掸子,指向顾九章,“模样好,身段好,家世更是没得挑,跟咱们顾家门当户对,更可贵的是,你娘我早打听好了,这姑娘性子极好相与,不是闺阁中小家子做派,与你来说堪堪合适。 你怎么就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 “对对对,她哪都好,是我不好,配不上她。”顾九章坐下时,疼的嘶了声,顺手扯过软垫垫在臀下,慢悠悠扶着扶手,将那被打的部位翘起后才坐下。 “先前你也说过,倒也不必留着我传宗接代,那您现在急什么,为何非要逼着我成婚,不是耽误人家小娘子吗?” “顾九章!” “哎!郡主娘娘,有事您直说。”他打定主意耍无赖,任凭平宁郡主如何动怒,总是不疾不徐,满面春风的笑脸。 “你便真的不要命了吗!”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