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捱不住,他咬牙硬挺,只因看见她与旁人一般,为自己鼓掌喝彩。 何曾如此癫狂,却只道心神俱乱,否则也不会痴痴跟过来。 顾九章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球杖拄地,面容沉肃。 白露见状,忙退后避开两丈远,谨慎观察四下。 有些话,若不问出口,这辈子便再也没机会了。 “你方才看见我进球了。” 他没有称呼“莺莺”,润了润嗓子咧唇笑着。 谢瑛跟着一笑,看向他虚扶的腰,说道:“郑凤起的医术果真厉害,不过你也要量力而行,莫要逞强出风头,省的腰疼。” “早就好了,丝毫不碍事。”说罢扭了扭胯,很是轻松的模样。 “我打的怎么样?” “特别好,”谢瑛略微压低了声音,朝他使了个眼色说道:“等你定亲,我和陛下定会去讨一杯喜酒。” 顾九章脸色沉下来,不似方才的轻松。 谢瑛没发觉,兀自又道:“那位十三娘,我在京中没有见过,是不是京外的宗室?她相貌举止很是大方飒爽,性格与平宁郡主投缘,八成是你日后的准娘子了。” 她顺势一指,透过树荫指向远处的马球场,隐约能看见平宁郡主的帐子,十三娘正与她谈笑盈盈。 “我不会娶她。” 简单冷淡,顾九章瞟了眼,收回视线。 谢瑛愣住,“今日的马球会可是郡主娘娘特意为你求的,你们在府里没有商定好吗?” 顾九章闭眼,烦躁的靠在树干上。 “你若是不喜欢十三娘,那便要赶紧同郡主说清楚,别平白耽误了人家,场上还有不少小娘子,总有看对眼的,不是?” 谢瑛拿帕子擦了擦汗,头微微有些晕眩。 总是这般,稍微饿着便受不住,才将将用过,没有两个时辰,又饿了。 “顾大人,若无事我便回了。” “等等!”见她要离开,顾九章忙跳上前去,挡在旁侧。 白露看的心惊胆战,唯恐哪里窜出个人,胡乱编排,遂不觉往谢瑛身边靠了靠,提醒道:“娘娘,小厨房炖的汤羹约莫好了,咱们走吧。” 顾九章忽然伸手,吓了谢瑛一跳,然他只是从她发髻上捏起一片花瓣,捻在指间。 轻笑:“皇后娘娘,臣退了。” 拱手低头,随即举起球杖,转身吊儿郎当离开。 瘦长的身形,逐渐被日光拉出淡淡的影子。 谢瑛怔了片刻,摸着小腹又是一阵晕眩,忙道:“赶紧回去,别晕在途中。” 夜里才知,谢楚从青州赶回,正在紫宸殿述职。 周瑄命承禄通禀谢瑛,道稍后晚膳一同享用。 他们议事至戌时,谢瑛却也饿不着,拿桌案上的果子垫饥。 待殿门敞开,听见谢楚低沉的声音,谢瑛啜了口茶,起身走去。 席上,周瑄提到魏公选关门弟子之事,言外点明秦菀曾找谢瑛帮忙,谢楚默不作声,握着杯盏的手收紧,头愈发低落。 “陛下,臣回去定当嘱咐内子,不得因琐碎叨扰皇后娘娘。” 周瑄余光扫到谢瑛,捉过她的手放在膝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朕之告诫,实则是为了谢家长远考虑,谢宏阔之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你虽不是皇后亲兄,却也胜似亲兄,而今更是她唯一母家倚仗。 要记住,谢家做任何事,都要掂量清楚,于皇后而言有无影响,是否会令她处于风口浪尖,被人指点抨击。” “陛下!”谢楚的脸色灰败狼狈,谢瑛委实看不下去,抽出手来阻止,“用膳吧!” 她夹过去一箸鱼肉,暗自打量谢楚的神情,本就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如今整张脸仿佛从土里扒出来,浑无血色。 她理解周瑄说这番话的意图,重在敲打,警醒。 她更知道周瑄为何说这番话,为了她,为了让她的皇后位坐的高枕无忧。 但,对面所坐之人是她的兄长,她的家人,看他低眉顺眼任凭斥责的时候,焉知谢瑛心里如何不自在。 她与兄长年龄相差较大,印象中他总是一副大人样子,不苟言笑,听从谢宏阔差遣安排,娶妻生子,投靠四皇子阵营。 他这一生都在顺从,从未忤逆。 够苦了,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有那样一位父亲,且不是亲生的。 离宫的马匹杵在延英门旁,仆从躬身垂首站立,谢瑛执意将他送到此处,周瑄不愿在此事与她相悖,遂跟过来,将披风解了裹住她纤细的身子。 兄妹两人跨过延英门,再往前,便是殿中省。 漆黑的夜里,唯有高墙楹门处悬挂的灯笼,映照出浅薄光火。 她怕黑,眼下却正站在黑影里,仰着头,不知在同谢楚说什么。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