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底却没能浮起半点笑意,只低声道:“我只是有些害怕。” 嫁衣搁在榻上,只需脱下外衫便可知合身与否,韩氏不急着试,却拉了女儿坐在榻上,温声道:“你害怕淮阳王?” “我没见过他,更不知道王府是何模样。”玉妩捏着嫁衣上滚得细密的边,关于淮阳王的种种传闻涌入脑海,她的声音微微低哑起来,“像信国公府那种人家,就算婆母难缠,我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到底好相处。可偏偏淮阳王那种人……” 性子阴晴不定,前路生死未卜,谁会不害怕呢? 更何况,那还是最尊贵也最危险的皇家。 她不过及笄之年而已,自幼过着安稳日子,如何应付皇室的尔虞我诈? 强压了许久的担心害怕,终在瞧见这避无可避的嫁衣时如潮水般涌过来。在闺中的时光只剩两日,玉妩即便没想过退缩逃避,想着前路的叵测,仍觉难过。 她靠在母亲肩上,泪盈于睫,手指紧攥。 在韩氏叹息着将她搂紧怀里时,泪珠终是悄然滚落。 淡香袅袅的闺房里,一时间只剩轻轻的抽噎。 * 比起玉妩的担忧忐忑,周曜倒波澜不惊。 皇家的嫁娶之事原就有礼部打理,这回乾明帝亲赐婚事,虽满口逆子不孝,到底怀了能让儿子好转的希冀。 礼部即便知道淮阳王府迟早要败落,也不敢怠慢半分,该筹备的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王府的长史属官虽是乔皇后安插的,没少刺探周曜的消息,哪敢在明面上跟圣旨过不去?见周曜重病不起,狄慎虽竭力照料起居,却连个顶事的口信儿都传不出来,便都由长史安排,张灯结彩的喜气盈盈。 周曜躺在榻上,像是跟婚事毫无干系。 狄慎逐个禀报后日的仪程,他也无甚兴致,只在狄慎请示新婚夜该将玉妩安置在何处时,才半抬起眼皮问道:“你先前说她才几岁?” “十五。尚未行及笄之礼。” 那就还是小姑娘了。 听狄慎说这钟家女生得挺好,瞧着胸无城府憨憨呆呆的,这么点岁数就被送来冲喜,老皇帝也真是能祸害人。遂指了指内院的方向,“住这里不便,送去里面。跟嬷嬷说一声,当王妃来侍奉,别亏待了。” 说罢,掏出枕头底下压着的一副舆图,自管琢磨起来。 狄慎拱手应命,自去安排。 婚期临近的两座府邸里,钟家满腹忧愁,淮阳王仿佛事不关己,然而府邸之外,这桩婚事却愈来愈多的被人提及。 淮阳王的赫赫战功,京城内外无人不知。 自打太子被废,他受责卧病之后,更是有无数目光盯向这座王府。 而玉妩颇有貌美之名,因着跟陆凝定亲的事,在女眷中也是常被提及的小美人。后来退婚的事将她推上风口浪尖,转头又碰上嫁进皇家的这种事,哪有不被议论的? 这些言语里,有人羡慕她命好,出身不高却能嫁入皇家。也有人惋叹,觉得冲喜后前途叵测,余生黯淡。 原本都是私下议论,少有人敢拿到明面。 谁知到了玉妩出阁之日,京城里却有件事悄然传开—— 据说有人因这婚事开了个赌局,赌的是钟家姑娘的前途,看淮阳王能撑多久,何时会咽气,这娇滴滴的钟家小美人会被拿去陪葬,还是被人逐出宗室,成为任人采撷的娇花。 传闻当时便有人下了注,且赌金不菲。 事涉皇家,自然没有人敢把这般胆大包天的赌局摆在明处,想必是宴席酒后的心血来潮。便是这传闻来自何处,也没人说得清。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