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也没敢多添,便连玉妩亲手养大的那只名叫虎子的大狗都没让带。 只是有些用惯的东西还需随身带去。 玉妩挨个打理,瞧见压在箱底的一幅画轴时,却微微顿住。 那是她在扬州时画的,笔锋尚显稚嫩。 画上是她在佛寺里住的那座小禅院,荷池古松,清风白塔。 玉妩记得那时她才九岁,画了许多鱼胖乎乎的不甚好看,正苦恼时,碰见来寺中讨教棋艺的陆凝,顺口请他指点。 陆凝没教她画鱼,只以眼前景致为题,让她作画。 年迈慈祥的祖母听见动静,搬了小凳子坐在旁边,捻着佛珠瞧热闹。 后来玉妩画成,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哪怕笔锋还稚嫩得很,画中意蕴却极自然恬淡。 陆凝颇为自得,祖母也满口夸赞。 玉妩对那日的印象极深,后来祖母仙逝,她动身来京城时,专门找出这幅画带着。又怕碰坏了纸笺,都没敢往书架上摆,只用画匣收着藏在箱中。 如今瞧着画卷上稍显陈旧的墨色,当时的清风禅院,祖母慈爱平和的笑容,乃至陆凝倚树指点的姿态,都宛如昨日。 她有些怔怔的,暂时陷在往日的时光。 韩氏拿了嫁衣来给她试,瞧见她独自蹲在箱柜前,低声跟佛宝问了缘由,神色不由稍黯。她屏退旁人缓步过去,就着玉妩身边蹲下,轻轻握住女儿纤细柔软的手,声音也是温和的,“是不是想祖母了?” “嗯。”玉妩低声,轻咬了咬唇。 祖母在世时,常说她这孙女儿生得如此漂亮可人,往后定能招夫家疼爱。 扬州城里亦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老人家却偏爱少年翩然的陆凝,每尝陆凝跟玉妩在一处时,便能笑得格外满足,说陆凝虽出身贵重,却无骄矜习气,很会疼人。 玉妩当初答应陆凝,除了不愿辜负他的执着和旧日交情,多少有些全祖母心愿的意思。 可惜如今,终是不能够了。 韩氏知道这些心事,见她眼睫轻颤,似有些茫然难过,便将画卷缓缓收起,低声道:“你心里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这个他是谁,不言自明。 玉妩摇了摇头,挽着母亲站起身子。 昔日的交情确实是让人怀恋的。燕子双飞,桃花蘸水,春光明媚的山寺里,她在祖母过得无忧无虑。陆凝不时造访,或是带她去后山玩耍,或是带她去山脚泛舟,待她呵护周到,待祖母亦十分体贴亲近。 每回他来,她和祖母都很高兴,那般时光谁不怀念呢? 可毕竟是时过境迁了。 玉妩瞧见门口长案上放着的嫁衣,自管拿了往里走,低声道:“从前的事固然很好,但都在他退婚时斩断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跟他更不可能回到从前。惦记旧事对谁都无益,既然道路阻隔,总得各走各的,断干净了再嫁进淮阳王府。” 时隔许久再提起淮阳王,她已是认命的语气。 韩氏终究不放心,迟疑了下,又道:“退婚的事确实出乎意料,当时陆家的做派也让人不齿。老实跟我说,为着他的事,你是不是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嫁给谁都一样?若真如此,可不行。淮阳王府纵有千般不好,日子却还是得过,路也要往前走,万不能灰心丧气。” 言语之间,担忧不掩于色。 玉妩对上她的目光,摇了摇头,“母亲放心,我拎得清楚,不至于那么傻。我只是——” 她顿了下,目光落在华丽尊贵的嫁衣。 待字闺中的少女,对婚事莫不存有幻想期许,这般华彩瑰丽的衣裳原该令人欢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