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手上的奏折,“咚”地一声,扔到龙案上。那声音震得汪正卿一缩。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天下?” 诚然,他想要至高的权力、想要天下人的敬畏,可他最想要的,是看着老皇帝、看着面前的仇人,一步步陷入他编织的牢笼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被千人唾、被万人骂,被永世的嫌弃! 他阴冷的眸底有藏不住的肆虐的恨意。 “留你到正月十五,回去交待后事。” 汪正卿狠狠一震,额头上的汗渍密密麻麻的,打湿了花白的鬓角。他敛下惶恐,缓缓直了腰杆,目中再无装出来的惊惧,而是盛满了不甘。 “安国君当真要对老朽赶尽杀绝?” 这小子已经杀了左右都御史、捉了刑部尚书,受沈家牵连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若单纯是为了钱财、为了教训教训他们这些老臣,在他们交出金矿时,陆满庭就应当收手。 可是陆满庭没有。 狗急还要跳墙、再软的兔子也会咬人呢! 陆满庭眸色深深,想起十五年前的那桩惨案,想起娘亲的惨死,全都拜这些人所赐! 他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沉道。 “祸不及妻儿,我只要你一人的性命。” 这便是对他汪家最大的恩赐。 汪正卿猛然一抖,意识到什么,往后一仰,却又很快将害怕隐藏。 陆满庭调了关外的大军回京,虽是机密,却早已被他晓得,如今关外无人驻守,正是突破的好时候。 他想要谋反一夺天下?想要踢开他们这帮老臣? 没那么容易! * 初三的上午是热闹的。 这一日宫里的规矩是许亲人入宫同妃嫔们团圆,但凡有娘家人的,都是欢欢喜喜的。 景阳宫,苏吟儿独坐在窗边的软塌上,望着桌案上摆着的黄花梨箱笼,黯然神伤。 洋桃领着宫女们进来,远远地瞧了一眼,将美酒和甜点轻轻地放在矮几上。 “夫人,您这是怎么呢?可是有心事?” 苏吟儿赶紧背过身,捏着袖子悄悄抹了把眼泪,笑道,“没什么,就是想义兄了。” 洋桃叹一口气,知道夫人是念家了,握着她的手浅声安慰了一会儿,谁知夫人欲哭越伤心,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止都止不住。 洋桃:“瞧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去唤安国君来!” 自打初一那日安国君来景阳宫用过午膳,昨个一整日,也没瞧见主子的身影。 洋桃不忍夫人大过年的落寞,说了好几回要去请主子来。瞧着夫人都清减了呢! 苏吟儿忙拉住洋桃,摇了摇头,“别,别喊他。” 她不想见他,一丁点儿也不想。 洋桃哪里晓得苏吟儿的心思,只当是夫人心疼主子,不愿主子为她操心,就没往旁的想。清秋从外头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苏吟儿听。 “夫人,苏婕妤的生母林氏,在嫁入苏家前,曾有个感情甚好的相好,说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知怎地被家中父母活活拆散了。” 这事倒是新鲜,却也在苏吟儿的意料当中。 初一那日苏婕妤来景阳宫时,曾淡淡地提过。林氏若非有意中人,也不至于婚后同苏伯父闹成那样。 苏吟儿止了哭泣,好奇道:“那相好是谁?” 清秋顿了顿,支开小宫女们,小声道:“是苏副将!” 苏吟儿呆愣了片刻,恍然间意识到,或许这就是父亲同苏伯父大吵的原因。 若是如此,那苏婕妤的生母林氏,会不会就是苏吟儿的...... 苏吟儿掩下纷至沓来的猜测,细细地整理思绪。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小宫女的通传—— ——“还请苏婕妤和夫人稍等片刻。” 原来是苏婕妤和林氏来了。 前个白日里,苏吟儿说她没什么娘家人,想邀请苏婕妤同母亲到景阳宫热闹热闹。 苏吟儿给洋桃和清秋递了个眼色,两人忙打来盆温水,伺候她净面,洗去脸上的泪痕,又上了些胭脂,遮住哭得浮肿的美目。 整理妥当,两位侍女才将苏婕妤和林氏迎了进来。 ——“贵妃娘娘吉祥!” 苏婕妤行礼问安后,侧身引出身后的林氏,“姐姐,这是我娘亲,听说您一个人在景阳宫,非得过来看看您!” 林氏徐徐上前。 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虽已年过芳华,却是美艳动人,比起娇嫩的苏婕妤,更有一番别致的韵味,足以窥见年轻时的惊艳绝伦。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衣,没有过多繁复的花样,款式极其简单,仅用一根细带在腰间打了个结,既不争奇斗艳,又没失了光彩,真正是仪态端庄、举止得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