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光线明媚,他独自躲在角落里搭积木,不同形状的几何方块,经由小手垒砌高高低低房屋。 深粉色方块是起居室,姜黄圆柱体是会客厅,绕过海蓝色灶房过去,则是一片宽阔亮敞的阳台。 五颜六色,温暖的,独属于他的家。 他又将两个小人放在屋子里,这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哗啦——” 积木瞬间被推倒在地,几个调皮鬼趾高气扬望着他,眸里布满挑衅。 他还没来得及哭出声,身侧便飞来一道小小身影,猛力将那些调皮鬼扑倒在地,与他们厮打成团。 喊声吼声响彻云霄,直至万物寂静。 “你……”他喃喃指了指小男生的脸。 他脸庞青青紫紫,简直像是打翻了的西洋调色盘。 应该会很疼吧…… 谁料小男生只是朝自己笑笑,一口齐哚哚净白牙齿,晃在明媚太阳光里,灿烂夺目。 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满身伤口,蹲在地上,将那些推乱的积木重新一块块搭好。 “我叫凌子风。”他站起身,小嗓音笃定定的,“以后我来保护你。” 倏地,眼前画面骤变,小男孩变成卡在战斗机驾驶座里的男人。 一张脸烧得面目全非,浑身黑如焦炭,尸体周遭散发着刺鼻气味。 “风子……” 赫连澈满头大汗从梦里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吓得两瓣薄唇发白,整个人如脱了骨的泥肉,深深陷进丝绒沙发。 他颤着手从桌沿摸到香烟盒子和打火机。 烟卷儿衔在嘴里,打火机咔嚓好几次,嘴角方燃起一抹橙色的火光,亮了亮,又灭了。 他将香烟掐送进玻璃烟灰缸,揿着桌角红点按铃。 “那女人来了没有?”有些不耐烦的询问。 侍从官心领神会,知晓少帅问的是凌家少奶奶苏曼卿,忙低垂眉眼,“回少帅的话,还没有。” 男人浓黑眉宇微蹙,照他所料,那小女人早就应该哭哭啼啼跑过来求他了。 为人母的,谁会不管不顾自己孩子,特别还是这么小的襁褓婴儿。 侍从官见男人疑窦丛生,遂小心翼翼回,“据底下士兵回报,凌少奶奶现下只顾沉浸在伤痛中,除却对着衣裳绣花,其他是诸事不理,活像个……活像个死人。” 闻言,赫连澈猛地抄起桌面烟灰缸,朝墙面愤愤一砸。 没想到,风子在这个小女人心里,竟会比亲生儿子还重要。 他嫉妒,发疯一般嫉妒。 “将凌府断电断火断粮,看他们还能支撑几日。” 命令下达后,整个凌府愈加愁云惨雾,仿佛被一只大手灰蒙蒙掐住脖子。 乳娘抱着天天去曼卿那里乞求,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女人都不以理会。 现在莫说西药,府里连生火的木柴都没有,奶汁粥水皆是冰冰冷。 小天天今日已经不吵不闹,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几乎处于濒死状态。 “少奶奶,现在不仅是我们这里,连老太太院子里也什么都没有,丫鬟们想要熬碗药都不行。眼瞅着老太太也快支撑不下去了,您真的不管不顾吗?少爷不在了,您才更应该为全家着想,就算不去找少帅,咱也得拿出一个法子来,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呀。” 苏曼卿仍旧不理,坐在那里只顾绣她的衣裳,直至绣完最后一个“安”字,方低眸,含泪用牙齿咬断那根银红丝线,泪珠纷落在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