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晨语走到她面前,“唰”地抢过那张纸,掉了个个,又塞回她手里。 “继续看吧,大人。” 刘招娣:“……” 刘招娣脸红得要爆炸,季晨语偷笑够了,把手里名单给她看。 “沉妹妹的事情后,兴许是发现衙门肯为女官撑腰,这都是这几天新报上名来,想到府衙求职位的姑娘。” “这么多。” 刘招娣指着名单最后几个被划去的问:“这几个是何意?” “下官打听过,这几个姑娘都裹了小脚——下官倒不是瞧不起裹小脚的女人,她们也都身不由己,都是爹娘造的孽罢了——只是她们生在裹小脚的人家,可以想见家风如何,若真来了衙门任职,只怕家里人吵闹不休。” “沉家妹妹的事情办得顺利,归根结底是沉叔父真心疼惜女儿,又一向思想开阔,与其说是公主新改的法救了沉叔父,不如说是沉叔父多年来寻寻觅觅,终于等到公主修改法令——可旁人家里未必会这般顺利。” 莫文渊赞成: “一方面,衙门要做出表率,不支持民间裹小脚,另一方面,衙门也要尽量避免引起矛盾。这几个名字划掉,你做得对。” 继承法的修改虽然是自愿原则,改动很小,只针对肯给自家女儿一个保障的人家,但仍然触动了历州民间、尤其是大家族的利益。 很多像沉伯父那样,原本等待着兄弟死后就理所当然侵吞家财之人,盼头落了空,又仗着族里人多,堂而皇之地上门夺财。 于是刘招娣一声令下,被新缴纳的税银养得膘肥体壮的历州军出马了。 一开始那些族老都硬气得很,大抵是觉得自己人多,法不责众,衙门难道真的还能把他们一一绑去砍头么? 况且定国侯根本没来,府尹一个女流之辈,有什么好怕的! ——族老被刘招娣一肘子撂翻在地上之前,信誓旦旦地对族里子弟如此说。 刘招娣确实不能把他们绑去砍头,然而扰乱衙门办公,每人拖去打叁十杖军棍还是使得的。 什么?岁数太大了禁不住叁十军棍? 府尹大人心善啊,只要赎罪银每棍一百,一共叁千,就可以免于杖刑。 什么?没钱? 你们百年家族尊老爱幼,最讲究孝顺,怎么会为了垂垂老者连叁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到最后,一群欺压妇孺的族人,只得再上门去求被自己欺压的女子。 “大侄女,救救七叔伯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有些女子心软,碍不过长辈情面,给自家族人掏了赎罪银,也有些硬气的,亲眼看到族人卖了家中田产被逼背井离乡,才算出了口气。 什么?老人羞愤自尽? 这招还真的有不少人家使过,倘若他们自尽成功,不但衙门要莫名背上逼死人的罪名,就连那缴纳了税银继承父亲财产的女子都要受连累。 你看看你!就为了你的贪财,你家长辈可是丢了性命呢! ——假使他们真的能自尽成功的话。 刘招娣派衙役叁班倒,在族老被家中交银接回去之前,一刻不休地看着他们!且保证他们吃好喝好,顿顿有肉! 当然,事实证明,没有哪个爱面子如命的老人在公堂大门外广场上任人旁观,时不时指着牌子上“扰乱衙门正常办案”的罪名念出声,还能吃好喝好的。 继承法案这一轮,刘招娣完胜! 崔冯两家丢官又丢人,自然不肯轻易罢手,在撺掇沉伯父抢财产失利后,他们找到了西城一条穷巷子的破屋处。 妇人正用小火炉给儿子熬药,男人搓着手站在破围栏外,咬了咬刚到手的银子,又掂量了一下轻重。 是真的!这一块足有十两! 他谄着脸:“贵人想让我做什么?” “只要实话实说——听说府尹大人进城的那天,马车撞到了你家闺女?” 男人拿了银子不敢说谎,忙摇手:“没撞上,就擦破点皮。俺伢仔要看病,没处赚钱请郎中呢,俺也是迫不得已!” 那人笑了笑。 “没撞上啊?那可惜了。” 同一时间,朱暄挑起车帘,远远看向历州的城楼。 “公主,咱们到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