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亦不算太久,却自有一番心有灵犀。正如她其实一眼瞧出了他到底是哪个,他亦一眼就认出了她,从她的行动中知晓了她的犹豫: 若是自保,便是两人今后满身罪孽,相互扶持着活下去,友朋不在,累极家人,如何能算是圆满? 若是放弃,她的妹妹前途可存,她的朋友性命亦在,还有他的弟弟其实从未真正参与过他做的那些事,带着他们这些年积攒的一点财物,也能求个全身而退——如此结局,其实反倒更让人放心。 他们都是将死之人,说是想要改命,却终非修仙之人,实在难得完满结局。王琅这般模样便是前车之鉴,如今轮到她来选择,两厢对比,这抉择说难,却也不是太难罢。 他知她心意,怕她为难,便先行出手袭击洛水,逼她做了选择。只要他先出手作出伤人姿态,她再以箭矢后发而至回护友人,既可与他撇清关系,也可让他偿了曾经的罪业。 可是王琅到底还是有几件事没想清楚: 譬如她其实不是那么想撇清关系;譬如这一身修为根本不是白得,每一箭皆凝聚了她那点凡人的精血;又譬如,纵使回护了新交的朋友,她心下也还是有些怨恨的。 如何能不怨呢?毕竟最后要舍弃的,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啊。 所以最后那一箭她确实多用了些力。 如此绝情,应当是做不成朋友了,大约还会怨她——可做不成就做不成罢,仙凡有别,缘分难全,倒是免了一场别离之苦。 不过片刻,阿兰便想了这许多。可想归想,她并不想说。 本就是她自己的事,纵使其中关窍复杂,于旁人而言只是无关紧要,何必说透?就算是对她那新朋友,伤害已成,错了便是错了,无谓苦衷。 沉吟间,她原本如玉削琢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去,灰黄的斑痕逐渐覆满。 她目光落在早已气绝了的情人身上,神情安稳又柔和。 凤鸣儿得不到回答,又问了一遍。旁的与那妖怪相关的,瑶千山应当都已经问过了,她无意再问。 她只是不甘,替洛水不甘。她看得出洛水是真的喜欢阿兰。 可阿兰除了最初那片刻的怔愣,目光始终落在怀中人身上,再不曾抬头多看他们一眼。 面对她的追问,阿兰说:“大约是我当真不喜欢你们这些修仙之人吧。人有我无,命数参差,不喜岂非再正常不过?” 凤鸣儿皱眉。 阿兰说完又笑:“这话你们可别让小茶听到,她为了与我多呆几年,花费的精力太多,已经耽误了不少——这是你们答应过我的。” 阿兰说罢终于抬眼,望向瑶千山,后者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定钧门的弟子答应过她,此事对外只作她被妖怪戕害处理,必不会连累小茶还有王琅的弟弟。 许诺得到确认,阿兰安心不少。 精气早已尽数化作箭矢,强撑至今,不过因了心间一口余热。 她其实还想确认身后是否还有尚未妥贴处理之事,可心头已然松懈。 倦意上涌,她终是沉沉睡去,未再醒来。 …… 洛水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苦修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浑身乏得厉害,脑子亦是昏沉。睁眼,她只觉屋中布置似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记起,自己好像拗不过奉茶,于年节前来到她家小住几日,“恰巧”碰见也来明月楼采购的凤鸣儿,几人临时搭了个伴,白日黑夜都各忙各的,并不怎么说话。 说起来,奉茶似有一个阿姐,只是身体不太好。她来了好几日,都未曾见着人……等等,她想起来了!昨日奉茶突然寻她们帮忙,好像说她阿姐被妖怪掳走了! 想到这里,洛水清醒不少,挣扎着就要下床。可刚一动身,才发觉四肢当真一点力气也无,软绵绵地就往地上栽去。 她下意识闭眼,却没迎来预想中的疼痛,左右胳臂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