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钟罄敲击之声肃穆传来,清风肆意,眼前香炉的火焰被风吹着,扑扇出更浓烈的雾,吹在冷栩眼前。 滚滚浓雾,她却半点挪不开眼,陷在那年轻道长清明的眼里。 冷栩的身体渐渐僵硬,庄严的钟声,浓烈的檀香,肃静的氛围。 她不由地心中发凉,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荒谬之感。 身旁神色各异的达官显贵她快要瞧不见了,身似浮云一般,真如置身荒郊野外,一缕孤魂无所归依地在荒坛冷庙前游荡。 而他—— 他是庙中蒙尘的神像,她则是不敢近身冒犯的游魂,鬼火焰幽盘旋,那双眼便似一面恒久的古镜,照得她原形毕露。 要她明明白白地看清自己,如何花团锦簇,如何春风得意,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一缕孤魂。 冷栩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往的一切了,哪怕见了叶挚,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困窘之感。 这个人却让她恐惧。 不是恐惧他,而是恐惧自己从前。 没有人想要不断回顾自己曾经的窘境,没有人想要面对一面过于澄净冰冷的镜子。 他令她想到了死,一遍又一遍。 冷栩头痛欲裂,竟身形摇晃,忍不住退后一步,似要跌坐在地。 “殿下,怎么了?身体不适吗?”一双温热的手牢牢地托住了她的右臂,将她从那双眼里短暂地抽离出来。 冷栩白着脸回头,对上悄悄跟来的沉翩那双担忧的眼,她下意识往四周看去,贺兰尧与许却云都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一言一行,便是宋横雨也投来素来讨厌的目光。 冷栩强撑着站直了,不想叫人看出她的狼狈,勉强扯起个笑容:“无事,只是香火呛人,有些头晕。” “那殿下退远些。”沉翩没有放开她的手,安安稳稳地扶着她,源源不断的热意由她的侍女手中传来,仿佛能给她空壳一般的身体注入力量,令她冰冷的身体些许回暖。 冷栩有些不愿抬眼再去瞧那个古怪的道人。 只她素来又是不服输的性子,手心紧握,硬生生抬眼去瞧那名银红道袍的年轻道长。 谁知他竟似无事发生一般收回了目光,单掌而立,闭目敛神。 在皇帝面前如此可谓不敬,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皇帝带走了那株焦萼白宝珠,甚至极为尊重道:“请道长随朕回宫一叙。” 那名年轻道长只是矜重地颔首。 皇帝对她一番夸赞,冷栩心中混乱,却也强撑着应付了几句,便称自己还要留下为皇帝皇后祈福,稍后便回宫。 皇帝只是感慨地再度夸赞了她,便打算摆驾先行回宫。 多日不见的孔风敛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旁,笑吟吟道,恭喜殿下,陛下很是满意。 冷栩的脸色已好了许多,只是声音还在发飘,却几乎是有些迫切的问她,那名道长是何来历。 孔风敛笑道:“是茅山道士,号枯昭,听闻茅山的道士声名在外,很有几分道行,却也不知真假。” 冷栩没再说话,孔风敛却从她古怪的沉默之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怎么殿下不喜?” 冷栩摇了摇头:“没什么,本宫只是想,这世上难不成当真有什么神灵仙人不成?”” “臣女是从来不信这些神佛的。”孔风敛无动于衷地望着那座摆满供香的斋坛。 她为了请枯昭下山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茅山的乾清观极为死板,连拒她五日。 孔风敛风雨无阻地守在道观之中,直到第六日。 山中冷清,当日云雾晦暝,细雨缠绵坠下,滴滴答答的雨声从檐头落入几次口堆积铜板的石缸中,几许冷意便森森透骨。 因此乾清观中并无多少香客,孔风敛却执伞站在正殿外的紫薇树下,耐心地等。 往来的道士们几乎不曾看她,她并不恼,安静地等了许久,一只通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