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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西北偏北》(下)


样。什么光荣和忠诚之类的字句都用得快恶心。”

    “战争的作用只不过是让人们认识到他们无限愚昧的人性。我以为你历练了这么多年已经悟出了什么道理,你的主力部队可是在战场上歼敌无数的王牌师,莫非你还以为同样是杀人犯的你,今天是站在比我更高尚的位置跟我对话?我们不过拴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跳不出去。”

    “军人是清道夫,不是批判理论家。隆非,杀戮的罪恶感是交托给军队的领导者,也就是我和国民会主席来背负的,今后也会落到我儿子的头上,你不需要关心我们的纠结和迷惘。你不需要怜悯。”

    “如果你真的介意俊流的感受,那就在他的面前开枪杀掉那些人吧,你来替他上这一课,我猜你也不想带着这个包袱上路吧?”

    “你……”隆非如鲠在喉,对方始终平淡匀速的语调让他甚至有些头皮发麻,“义征你竟然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虽然俊流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屁孩而已,但是我宁愿去依靠他,去相信他所认为正确的信念,一定有不用牺牲那么多人的道路。”

    “但愿如此,我当然也指望后代比我更高明一些,”他似乎不执着和对方的争论能达成什么共识,半晌后换了个语调说到,“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啊,隆非,你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样子吗?”

    义征能够想象得到,如果诚如对方所言,真的有某个光明的彼岸在支撑着他作为领导者的意志,让他不惜使用血腥的手腕,不惧漫长得几乎见不到转机的战火,那么这个彼岸上一定遍植着结满紫红色果实的茂密桑树,在记忆流转的浮光掠影下脉脉隐现。

    等了约莫半分钟的工夫,本是想在这沧海桑田的年轮之后,试图接近那曾经远离而暗淡的心,对方却终究没能回应他一个字,听筒那头喀嚓一声响起了切断的声音。在紧邻着的短促忙音重复多次后,坐在光线柔和的书房里的国王才缓缓放下了电话。

    4

    俊流无意识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干渴缺水的嘴角已经又结出了硬硬的死皮。

    凌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地面的温度就开始随同被蒸发的水,争先恐后地上升。

    报废的供水系统让房间里的扭到尽头的水笼头,也只艰难咳出一滴浓浓的带着红铜色铁锈的水,让人心虚气短的烦热逼得他提前下床,草草穿好已经脏掉的衬衣和裤子,准备到镇中心的水塘去冲个凉,以应付即将降临的长途行军。

    吱呀一声推开关不严密的木门,他在刚刚踏出一步房门的时候,便嗅到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生腥味。

    他茫然四顾,终于发现在离他不远的巷子尽头,有一滩厚厚的血,被沙土吸吮了一半,地上残留着被拖曳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转角的后面。

    他瞪大眼睛,突然打了一个冷颤,迟疑地迈开步子,朝那滩血迹慢慢靠近。随着有些不稳的步伐,呼吸也开始在耳边急促沉重起来,就在转过转角的刹那,他的心突然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刺眼的阳光下,布满横七竖八的凌乱尸体,还来不及被拖曳到挖好的大坑中,他们身下的几百米土地全是血泊。从那睁得如同铜铃般大小的双目和扭曲的姿势中可以分辨,他们死在疯狂的混乱中,试图逃跑的女人整个背部都被黑色的血沟爬满,肌肉被撕裂成碎片,扭曲的手指无望地抓着墙角的一把枯草。

    没有用一颗子弹而进行的屠杀,就这么静悄悄地在他睡着的时候完成。

    从脚下升起的恶寒让俊流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分毫,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丢了魂似的立在原地,呆呆注视着眼前地狱一般的景象。很快,他的目光便被一个小小的身躯抓住,当他发现被埋没在几具沉重尸体下的那个男孩,已经被那触目的鲜血染满脸庞,善良的天性并没有给他带来逃脱劫数的幸运,那身灰黑色的破旧罩衣成为了他最后沉睡的摇篮。

    俊流踉跄地退后几步,震惊混合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催得他快要吐了出来,后背却突然碰上了男人高大的身躯,不等他的呻吟出声,隆非伸出手,牢牢地捂住了少年的双眼,将他的头靠到胸膛上。

    “起这么早,低血压会让你头晕的,”他轻声说着,接触他眼帘的手心感觉到一股逐渐聚集的湿暖后,他将另一只手扶上了他不住颤抖的肩膀,那似乎是连燥热的气候也缓解不了的寒冷。

    “是梦而已,俊流。”

    “是还来不及消散的噩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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