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伶牙俐齿”,说罢将拂了一把袖沿,将杯子小心搁回桌上,又道:“稍候些,我去去就来”。说完迈步去了里屋。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薛凌方长出了一口气。往椅背上重重一靠,脸上再不见一星点玲珑笑颜。 上次来并没仔细打量,这会左右无聊,晃眼看过去,陶弘之屋里,除了这一方茶桌配具,就只剩数尺来宽的哑木雕花床一张。因视线无甚遮挡,上头东西也一目了然。被褥未收,堆叠随意却并不凌乱,旧书未掩,但字迹甚小看不清内容。 圣贤说非礼勿视,薛凌虽是极不合体统的闯进来,却断无窥私之好。只是稍微讲究些的家户,寝居和待客之处断不可能合为一室。这陶弘之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赤脚汉,把一张好好的床摆这屋里,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且那床未着丝毫装饰,一截黑不溜秋哑木。雕花处却是纷繁错杂,能让人生生瞧出个万紫千红来。(没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噢耶) 平城用具糙的很,以前薛凌自是不知道睡觉的木头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在京中呆了这些日子,便知那些小姐的绣床,贴金镶银嵌螺贝,无所不用其极。这陶弘之虽不是个小姐,可那雕花娇的很,着实该糊点什么上去才正常。 里头有什么古怪,若是没见过,当真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巧在薛凌上回来,见过这茶台子怎么升起来的。故而,也不算太迷惑。她记得是陶弘之随手按了一把哪,才有她一碗茶喝。 所以,那床上雕花处,估摸着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就不知道陶弘之一介小掌柜,上哪找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她倒是很需要这些不好的玩意儿。 薛凌多盯了两眼,但黑色本就不明显,也到底有段距离,和那书本上的字一样,那雕花轮廓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她倒是有心去上手摸摸看,又自觉太过逾矩,终是按捺下来。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想是刚往胃里填了些东西,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些。更多的是,她记起上次陶弘之按机关的时候并未避讳自己,难免有些开怀。这感觉来的确然十分可笑,只是这几天的人和事那么多,苦痛太甚。这一点点欢欣,像垂死的一剂猛药,让人瞬间生机勃发。 能持续多久,便是苍天才知道了。 再看桌子上茶壶仍在,薛凌迟疑了一下。飞快的回头瞧了一眼,看着陶弘之不像是马上就能出来的样子,便伸手去接了壶盖。里头是余甘的残渣,片片舒展,一如还挂在树上,还青翠欲滴。 “吧嗒”一声,薛凌又将盖子扣了回去,无端有几分做贼心虚。好茶她肯定是喝了不少,却也喝不出门道。只知道那些老爷夫人们除了讲究味道,还得论个色泽形状。按说法,陶弘之这一服余甘,必然得是上上之品。 只是在苏家那么久,也没听说过,梁国上下,好像也没哪一味茶叫这个名儿,不知陶弘之是从什么鬼地方收来的。薛凌疑惑中不自觉轻摇了一下头,想起刚刚陶弘之不曾拆穿自己局促,又放松了一些。 上次来,还觉得这茶苦呢,这次来,就喝的面不改色。想想,是有些难堪。 难堪的,哪里就是一杯茶? 所以她突而就伶牙俐齿,还不就是借着一副巧舌如簧掩饰自身难堪。效果倒是颇好,她本就这个样子,却非要蝇营狗苟的屈膝做人。一朝亮堂着敞了嗓子,难堪没了不说,故年那些落拓任达都回来稍许,分外畅快。 陶弘之还未出来,薛凌举了胳膊,在空中一抖,又交叠放于后脑勺枕着,佯装自己是躺在平城草原子上。继而对陶弘之这个地方,真真切切生出几分喜爱来。喜爱的缘由也十分充足,陶弘之是能杀了自己的,可是他不曾。 如果上次余甘里头放的是剧毒,一切都结束了。不过,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眯缝着眼睛,懒懒的想着。 放在以前,平城的小少爷断不能轻易放过陶弘之,定要想十七八个恶作剧折腾的他灰头土脸才罢休。可现在的薛凌老老实实的坐着,心心念念全是陶弘之的好。这个人,没杀自己,是因为不想,而不是不能。而其他人,多是暂时不能,而非不想。 所以,陶记确实是值得喜爱。 陶弘之说的片刻显然是久了些,薛凌却是真的不急,倚在椅子上摇晃着一只腿,打盹打的十分自在。反倒是陶弘之回来,扰了些许兴致。但薛小少爷高兴,就无大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