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么大口径的炮难得,不如造它个十二门,凑个吉利数,拿来放焰火罢……” “微臣也觉得这不行啊,焰火星子四处溅,万一伤着了贵人……可皇上亲笔题了个威风的名,唤作‘天赐神威大炮’,微臣也不敢再说什么……” 晏少昰半天没动,没吭声。 耳边响起皇兄的声音,沉声劝他说:“二弟,不过是几门炮。” 晏少昰恍若未闻。 他知道这炮,影卫来的密信里多次与他提过,说是北大营校场都练不下,得拉到山里试射程,射程还没试出来,又说花耗太大了,供备战场要耗巨财。皇上头先说“留后再议”,留着留着就没后文了。 东头的六门炮炸完了,西头的六门还在炸,一朵一朵彩花烂漫地上了天。 不知是哪一位烟花大匠的巧思,天上竟还冒出了字,金辉闪闪的,笔画不那么正,倒也能瞧得出字形。 晏少昰仰着头读。 承。平。 盛。世。 那一瞬间,他全身每一寸血都是冰的。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点微末小事。 漫长的冬天,边地将士要化雪饮冰,京城六大营遣过去的几万精兵都称苦,可边军却道今年是好光景——正是因为大战,军饷比往年厚实得多,粮草库总是扎扎实实的,酒足饭饱,天天没断过肉。 可军饷领不了多久,很快,白纸糊封的抚恤银就会发到他们妻儿老母手中。 他上手摸了摸。 这么壮实的炮,炮筒粗如男儿腰身,刚开过一炮了,摸上去竟不烫手,不知能轰几里远,不知比军中现行的炮厉害多少,炮膛能不能经得住火弹连发。 要是射距再远一里地,战场上便少一里地的亡兵,这一里地便不用横尸铺路。 十二门炮,三十六万两白银,只为满天红的绿的焰火,炸这么弹指一瞬。 “二弟!” 太子沉声打断他思绪:“别难为他们。不过是下臣奇技淫巧,做几门炮哄父皇高兴的。” 兄弟俩一母同胞,怎不知弟弟拗脾气? 太子拉着他往一旁走出两步,又低了声,像小时候那样慢声细语哄他:“别在今日闹,等明日,皇兄去找父皇说。” 晏少昰被这话敲得如梦初醒,才觉自己齿关咬得死紧,从额头到颈都紧绷得厉害,懈下这一口气,竟有点目眩,撑着殿前的三足宝炉站稳,吹风醒了醒神。 内官监的公公、火器作的小吏跪了一地,全在哆嗦。 太子拍拍他肩头,不动声色地往大殿方向一带,示意他先进去,又不冷不热斥了声:“怎么伺候的?这天热火躁,上几盏雪酥山来解暑。” 说完,才喊脚边的奴才们起,带着弟弟回了殿中。 文帝问:“出了何事?” 就这么一息工夫,晏少昰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朗声回道:“是儿臣失仪,在边地呆久了,过分警觉了,一听到炮声便慌了神,是儿臣的不是。” 文帝松了口气,还笑着宽慰他两句。 晏少昰却没落座。 他一击掌,随行的侍女退出殿外传话,不一会儿,几名大力太监抬着一台放映机上来,立好了白屏。 工部不缺能工巧匠,这半年来更新迭代,此时的放映机已经比唐荼荼造的一代版本大了一倍,白屏立在殿中,几乎能与盘龙柱比高。 气氛松快下来,群臣小心窥着二殿下的神色,终于敢出声:“殿下怎搬出了万景屏风?” 文帝定了定神,也问:“吾儿这是要放什么好戏?” 这万景屏风,前半年是宫里的宠儿,最近这两月才失了宠。因为即便万景屏风有千样好,到底是个取乐的玩意儿,钟鼓司排来排去总是那些戏,皮影匠也刻不出更新鲜的花样来了。 皇上不是玩物丧志的人,自二月最后看了教坊排的一场和曲院本,咿咿呀呀唱得人犯困,皇上睡了半程,那一觉之后,宫里这场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