佶从小就是孤单的,其实若不是今日实在有事,他连贵族云集的西苑都不想来。 李佶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悄悄跟了上去。 前面那辆低调却贵重的马车,在萧睿和许崇的护送下,于闹市中穿行着,李佶骑着马,始终跟在十丈开外。马车偶尔会停下来,许崇凑近马车窗口,低头耳语一番,便会下马去摊贩那里买些小玩意儿,有时是冰糖葫芦,有时是一碗甘草青梅汤,有时则是一两块好看的卵石、两个狰狞可惧的鬼面具,还有一次,他将一个小小的风车递到了窗边,一只戴着玉镯的柔荑接过了风车,李佶恰好离得近了,看出来那是皎皎的手。 李佶默默记下:她喜欢赏花,喜欢风车。 马车到了镇远将军府,那个唤作“阿稚”的无礼丫头蹦蹦跳跳地下了车进去了,又路过宸王府,萧睿也不情不愿地与他们分开了。许崇仍然护送在皎皎身边,一直到了丞相府。 皎皎戴了帷帽,从车上下来,站在门前同许崇说了会话,丞相府中的下人们便迫不及待地把她迎进去,关上了大门。李佶看着丞相府门口巍峨的石狮子和石碑,终于知道了她是谁—— 丞相王朗的孙女、礼部尚书王恪的独女、京都玉郎王莼的妹妹,嘉宁县主。 闺名不知为何,也不曾在各种宴会上走动,据说是自幼体弱多病,养在深闺少有人知。 李佶轻呼了一口气,像是发掘到了无人知晓的宝藏,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李佶,终于有一次快人一步,认识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自知道皎皎的身份后,李佶便时刻关注着丞相府的一举一动。皎皎很少出门,即便出了门,也是左呼右拥,被萧睿和许崇严密保护着,他根本无法接近。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在西苑,她在假山另一边,随手拿出了带在身上解闷的书,等着迟到的阿稚。他控制不住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和身边的两个使女立刻向他行礼,李佶感到意外,以往他出门,其他贵族的下人根本就不认识他,对他呼来喝去,纵然他有一双标志性的绿瞳眸,也有那狗仗人势的,对他不屑一顾。只有她身边的下人,立刻认出来他,并且按照礼制向他行了礼。 皎皎清亮悦耳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世子也在此处?真巧。” “嗯,真巧。你看的是什么书?” “不过是一本诗集。” “能借我看看吗?” 她一愣,随即微笑:“即便是赠予世子,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他得到了她看过的一本书,妥善珍藏,日夜翻阅。 直到一年之后,明成太子意外薨逝,宫中传出陛下欲纳世家女为妃的消息。他知道,他唯一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汉】司马相如 第7章 上巳出游 转眼便到了上巳节,前次没能踏成青,阿稚一直颇有怨念,几次在来往的书信中提及,好不容易才念叨得王萱答应了她的出游邀约。两人乘马车,照旧去大报恩寺游玩,这时节,大报恩寺的桃花是京都一绝,她们每年都要去看的。等看过桃花,节庆晚间不宵禁,她们还可以去东市逛一逛,已经约好了萧睿许崇,让他们傍晚在城门口等的。 既然在马车中,也没什么事可做,元稚就闲聊起来:“皎皎,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大报恩寺救的那个书生吗?” “唔,邱净之邱兄。” “对,就是邱兄!他才华过人,却因为出不起收买中正官的十两银子,丢了原本吏部安排给他的通州推官一职,你不是说他在河工一事上颇有天份吗,他若是去了通州,乾江水患可就有救了!我跑去求阿耶给他帮忙,阿耶却说文官的事他管不着,也不敢管。那时还是你出面,请大报恩寺的圆慧大师帮他解决了吃住问题,又设计让吏部的李大人看清了那个中正官的真面目,最后还让李夫人偶然遇到了寄身大报恩寺仍苦读不辍的邱兄,把他推荐给了李大人,他才熬出头。” 王萱点点头,没多大意外,她当时插手帮忙,只是因为阿稚一腔热血被现实浇得凉透了,连着大半个月心情不好,才勉为其难地破了例。毕竟王家立于朝堂之上,政敌不少,这种事不归他们管,还很容易成为仇家攻讦的借口,而且她也不想拿着这种小事麻烦阿翁和阿耶,就暗中推波助澜,借李大人之手帮了邱净之一把。后来事情办成了,邱净之直到离京赴任都没发现她们俩的存在。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