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的另一边跑过来个小孩儿,他们停在温和面前,摸着头笑说:“爷爷,我的算盘的梁断了,您能帮我修修吗?” 小男孩这么说着,从背后拿出一把小小的算盘,因为梁断了而散了几颗珠子出来。 他脸色有点窘迫,好像觉得这样拜托人家是一件难堪的事。 温和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笑说:“放在里面的桌子上吧,明天记得来拿。” 小男孩点头,飞奔去房间。 林羡清这才看见老爷子办公室的桌子上搁了好几把坏掉的算盘。 小孩儿走后,温和看着林羡清,有点无奈地说:“所以要是我搬走了,谁来教他们呢?” 所以要是这个又偏又小的珠算班没了,谁来告诉他们,生活在泥沼与深巷里的孩子,也可以有理想和爱,而不是只能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打滚,扑得一身挥不掉的尘埃。 有时候人不是没有理想,而是因为承担不起追逐理想要交付的代价,那些励志鸡汤,所谓的“坚持到底就能找到理想的出路”,在这些人看来都只是纸上的墨字,因为他们能找到生活的出路就已经很困难了。 日头渐斜,林羡清看见老人银白的头发与胡子逐渐变得金黄,她听完后笑笑,朝他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她说。 林羡清把头伸出墙外,看见楼底下有几个孩子围成一团,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谁算得快,然后被各家的爷爷奶奶给扯开,催着小孩回家吃饭。 这场景很熟悉,她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么牵着林老爷的手回家的,那时候小镇的商业街和西郊的公园都没建成,一老一小能绕着河堤走上好几圈,林老爷会边牵着她边给她讲那些老师不讲的“林家秘笈”,说得玄乎极了,林羡清总是不信,林老爷会板着脸重复那句话: “我们林家,祖上就是管账的!” 于是林羡清在看见楼下那群小孩儿的时候突然觉得怀念,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温和有点奇怪地问他:“按理说我这个珠算班并没什么名气,也没请过很厉害的老师,你们为什么会找到我?” “是我爷爷,他跟我推荐您的。” “你爷爷是?” 林羡清笑笑,“他叫林子祥。”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对面的老人突然爽朗地笑笑,“老会长啊,怪不得,我跟他当了半辈子的同窗。” 林羡清愣了,她吞吞吐吐地重复:“老……会长?” “你不知道吗?在冷思成之前,他是那个镇的珠算会长,而且因为他那个人严肃又古板,整个小镇的珠算班都怕他,不过听说现在那边的珠算班已经倒了不少,他恐怕要气死。”温和说着说着就笑了。 林老爷确实没跟她说过自己以前当过协会会长,更有可能是在她去到林老爷身边时,他已经退休了。 温和又说林羡清小时候他还带她出去玩儿过,但是林羡清已经想不起来了,即使有这层关系,温和最后也还是没松口,要坚守在这里教他的学生。 林羡清非但不觉得可惜,甚至觉得这比她把人挖去教育中心要更有意义。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已经是傍晚了,居民楼底下都是放学的孩子,林羡清走上楼才发现自己家门口堆了好多大大小小的包,包上贴着一张纸条,是她妈妈写的: 『本来想亲自来看看你,但是来了发现你不在家,工作很忙吗? 这些都是过冬的衣服,你没带走,我怕你冷就给你捎过来了。生活有困难的话偷偷告诉我,我不会跟你爸说,妈妈这里也有点小钱,还能帮帮你,你住的地方确实有点不安全,还是希望你早点回来,家里人都很担心。 我们清清明明就还是没长大的姑娘,也没人盼着你长大,希望你有时间能跟妈妈聊聊天,不然我们不知道你有没有委屈,有没有不快乐。』 看到纸条的这一秒,林羡清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根本不像自己说得什么“因为长大了”,她因为原来被抛弃过的事总是埋怨家里,讨厌林柏树,讨厌林志斌,讨厌她妈妈,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不回家,只是为了证明“我不跟你们一起也可以过得很好”。 一直以来,有可能只是她单方面地觉得“他们都不爱我”,只是她单方面觉得自己没得到父母的爱,并且暗暗把自己得到的部分跟林柏树作比较。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