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令只以为过了许久。实则不过是一刻钟,乾元帝便拿定了主意,连问一问玉娘都省了,就命昌盛捧只火盆来。昌盛听见这句,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地,脚下轻快地捧了只火盆来,轻手轻脚地搁在乾元帝眼前。 乾元帝将李媛的遗笔看了看,到底将遗笔在牛油大烛上点燃,掷在火盆中,看着李媛用鲜血写就的遗笔化作了一片灰烬。 永巷令看着乾元帝竟是问也不问宸妃一句,便烧了李庶人遗笔,知道乾元帝不欲人知道此事,更不会问李庶人的死有无可疑,自家的性命定是无碍的了,悄悄地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永巷令才觉着后背僵直,略动一动就是钻心地疼,饶是如此,得脱大难的永巷令也觉得心怀大畅。 乾元帝看了会灰烬,方与永巷令道:“今日的事,但凡叫朕知道漏出去一个字,你摸摸自家长了几个脑袋。”永巷令忙道:“今日奴婢是来给圣上请安的,并无启奏什么。”乾元帝听着这句,脸上才现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挥手令他退下。 看着永巷令退下,乾元帝先叫昌盛取了药丸来吃了,便命摆驾合欢殿。 到得合欢殿,乾元帝先命住舆,眯起眼来瞧合欢殿上挂着的那块他手书的金匾,又将两棵合抱粗的合欢树看了看,到底轻轻叹了口气,又不许昌盛宣报,自己下了龙舆,迈步往合欢殿内走去,昌盛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守在合欢殿前的小太监们脚步匆匆地下来叩首,又有要进去报讯的,都叫乾元帝拦着了,乾元帝只淡淡问:“你们娘娘在做什么呢?”有个机灵些儿的小太监素日将当今圣上如何宠爱宸妃都看在眼中,听着乾元帝这句,笑盈盈地道:“回圣上,娘娘教公主殿下写字呢。” 乾元帝听着这句,把腰背挺得直了些,指了太监宫女们道:“不许出声。”自家迈步上了汉白玉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合欢殿中,玉娘一手扶着景琰站在锦凳上,一手握着景琰的手教她写字,一面又道:“阿宁有功课呢,阿琰不好打扰阿宁的,阿宁完不成功课,跟着阿宁的小太监们是要挨板子了。”玉娘说话声音又温柔又绵软,听在乾元帝耳中,心上又是一松。 都说要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玉娘与阿嫮说话的声儿也不一样,阿嫮叫沈如兰宠坏了,说笑都如风过银铃一般,哪里是这种声气儿。且阿嫮那样骄傲的性气,从来瞧不上阉人,哪会顾虑到他们会不会受连累。 乾元帝清了清嗓子,玉娘听着,一手扶着景琰,一面转过头来,见着是乾元帝,眉眼弯弯地一笑,娇嗔道:“圣上,您来得正好,妾快扶不住她了。”乾元帝闻言迈步向前,从玉娘手上接过景琰,顺势往桌上一看,却看桌上铺着老大一张白纸,上头写着“人大天”几个字,笔迹歪歪扭扭,惨不忍睹,不禁笑道:“你这也是教孩子写字?你这是误人子弟,亏得你没开班收徒,不然可要叫人砸了招牌。” 玉娘何等机敏一个人,在听着乾元帝咳嗽时心上就有疑问,便是乾元帝也有不叫人通报宣传直接进来的,可昌盛总会出个声儿,今日竟是鸦雀不闻,且乾元帝在她开口之前,眼中分明有些郁色,必是出了什么事儿。只是乾元帝不说,她也不问,看着乾元帝又像往常那样出眼调笑,便同往日一般,娇嗔道:“哪里是妾的字不好,是阿琰淘气,不肯顺着妾写才这样的,不信您自家试试就知道了。” 景琰看看乾元帝又瞧瞧玉娘,笑嘻嘻地道:“试试,试试。”一只沾了墨汁的小手要往乾元帝袖子上按去。玉娘忙将景琰的手抓着,拿帕子替她擦手,一面道:“又胡闹,你这一按下去,你爹这衣裳可又废了。” 乾元帝一手稳稳托着景琰不叫她挣扎,一手却去摸玉娘的脸。玉娘微微一闪,乾元帝眼中便是一暗,玉娘只嗔道:“阿琰在呢。”乾元帝方笑道:“你脸上沾了墨,可是阿琰淘气手指抹的?”玉娘忙抬手捂了雪腮,急急进了寝宫殿,宫女们鱼贯而入,服侍着玉娘净面梳妆,又将衣裳都换过。 借着服侍玉娘换衣裳的当口,秀云捱在玉娘身侧,与玉娘耳语了几句。 却是永巷令虽抛开了陈奉自家跑来见乾元帝,可陈奉到底掌管掖庭,永巷是在他管辖范围,见出了这样的事,自与人去告诉他知道。陈奉也知景和胁迫玉娘时说的那些话,两下里一对照,自然知道那送去乾元帝那里的是什么东西,指着一件事要回,匆匆来见玉娘,不想乾元帝已来了。陈奉哪里敢在这时进去,只得假托问话,悄悄地告诉了秀云知道,秀云又来回了玉娘。 玉娘这时才知乾元帝今日怎么这么副形容,便是她素日冷静,这时也有些慌张,借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