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交给佣人,褚韶华的眉眼似也沾染了外面的雨气,有一种朦胧的湿润与清透。 只要见到褚韶华的人,没人会怀疑褚韶华的悲痛,即便以往陈大顺过逝,家业衰败,举家回乡,那样艰难的时光,褚韶华也从未如此消瘦过。整张脸瘦的似乎就剩下了一双眼睛,黑黢黢的,埋葬着此生的喜怒哀欢。 “哎哟哟,我的天,怎么就瘦成这幅田地了!”宋舅妈大惊小怪如老母鸡炸窝似的尖叫呼喊,过去拉起褚韶华的手,“这是怎么了,我的侄媳妇哟!” 所有表兄妹相见时的情绪都被这一嗓子打断,褚韶华冷冷的扣住宋舅妈的手腕,将宋舅妈的老手从自己的手上移开,面无表情问,“宋太太怎么来了?” 错身越过宋舅妈,褚韶华客气的同王家兄弟、段浩打过招呼。 邵太太拉着褚韶华在自己身边坐了,让佣人沏杯参茶过来。 看王家兄弟的面色,褚韶华也知道王家兄弟已知王大姨的事,褚韶华神色中染上一丝悲伤,“两位表哥也知道了吧?” “华儿,到底怎么回事?” 褚韶华是亲历者,自然比邵老爷说的详尽,大家一时静默无声。真的,褚韶华能活便是侥天之幸,褚韶华并不会游泳,硬是从苏州河飘到黄浦江也没死。 这大概就是命不该绝了。 默然片刻,褚韶华道,“表哥们既来了上海,也让我尽一尽心,还有姨妈和我哥、嫂子的事要商量,你们都到我那儿去住吧。你们来了,我也有个主心骨。” 两人都没意见,突然之间得知母丧,两人身上便有重孝,也不好住在邵家的。褚韶华又问段浩,“段东家过来,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您千万不要客气。” “你们只管忙,我这里并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过来上海看行情。” 眼下不是叙旧的氛围,褚韶华喝过参茶起身告辞,宋舅妈虽无人理,也跟在了褚韶华和王家兄弟身后。邵东家几人送他们出去,褚韶华叫来的汽车就在外等着,几人坐车回家。 看褚韶华一行走远,段浩为姨妈撑伞遮雨,道,“先前表哥说陈太太在上海颇有作为,如今看,表哥此言非虚。” 梅雨天气,雨并不大,却是淫雨霏霏,下起来没个完。草坪绿意青翠,一树樱花悄然结出粉嫩花苞,邵太太穿着摩登的上海皮鞋,一双三寸金莲走的小心翼翼,“再多钱有什么用,这上海人可比咱们老家的土匪还凶上三分。” 段浩年轻气盛,并不认同姨妈这话。老家一样有土匪,上海虽不安全,却是这样繁华富庶的大都市。 段浩搀扶姨妈手臂,问,“姨妈,陈太太家发生这样的事,咱们是不是要致哀?” “不能叫陈太太了,得叫褚小姐。”邵太太纠正外甥,轻声道,“褚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哎,要不是发生这样的惨事,估计两人都要准备筹备婚礼了。” 段浩少不得打听一二。 宋舅妈坐在这铁壳子里,一路心脏险从喉咙里跳出来,及至车子堪堪停稳,宋舅妈迫不及待的就想从这铁壳子里跳出去,偏生不会开车门。王二力是会开的,待王家兄弟下车,宋舅妈才从王家兄弟那边儿手酥腿软的爬下车,双手拄着大腿叫唤,“简直吓死个人哩。” 褚韶华付过车钱,拿钥匙开门。 宋舅妈终于回魂气匀,自朱漆大门望向那幢红砖绿窗的二层小洋楼时,不可置信的问,“大顺媳妇,这是你的宅子?” 褚韶华没理会她,带王家兄弟进去了。 褚韶华的宅子远没有邵家别墅奢华,但,邵家别墅是潘小姐的陪嫁,褚韶华这个则是自己置起来的,自然不同。何况,即便比不上邵家别墅,也是宋舅妈这等样人难以想像的富丽堂皇了。 褚韶华要商量的主要是几人尸身的处理情况,“先前因为要配合案件调查,一直放在巡捕房那边的停尸房,现在是在丧仪馆,两位表哥看是扶陵回乡,还是就在这里烧了,带骨灰回去安葬。” 若是让宋舅妈说,自然是要扶陵回乡的。 王大力王二力兄弟考虑到上海到老家千里之遥,这扶陵回乡可要怎么走呢?王大力问,“阿燕和妹夫,妹妹你是怎么打算的?”他们虽是做兄长的,但王燕嫁到褚家,便是褚家人。褚韶中王燕后事,他们做为娘家人可以说话提意见,但最终做主的,一定得是褚家人。褚父褚母都不在跟前,自然要问褚韶华。 “扶陵回乡的路费虽出的起,可这一路,火车是不会让棺木上去的,那就得用骡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