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见多了,喊秀春进来,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张印有‘芦汪北合作社卫生站’的信纸出来,边写边道,“你当去市里看病是谁都能看的?乡下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都挤到市里看病,那不是给人家商品粮户增加负担吗?浪费医疗资源,那就是犯罪!” 闻言,秀春忍不住在心里唾骂了一声,啥破规矩,谁没事愿意挤着去医院看病啊! 唰唰几笔开了证明,盖上公章,递给秀春,卫生站医生又叮嘱道,“拿着证明回你们队里再开个介绍信,多带点钱备上,吃一天的药可比吃一顿肉还贵!” 破规矩这么多,秀春只得驾马车先把钱寡妇拉回去,直接拉到孙有银家门口,让孙有银开介绍信。 孙有银一看秀春执意要带钱寡妇去市里看病,一个头两个大,想想家里剩的那点钱,磨磨蹭蹭,不想给秀春开介绍信。 看个病都能拖拉成这样,把秀春也急出脾气了,拔了声音冲孙有银道,“大伯,这介绍信你到底开还是不开!” 孙有银心里发虚,没注意到秀春话语里的不敬,直叹气推脱道,“年年犯病年年好,又不是一回两回了,瞎折腾啥啊,再说了,今天我给你开个介绍信让去市里看病,明天别人知道了,都管我开,我这工作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秀春急眼了,气得指着外边道,“大伯,外头躺的可是你亲娘!” 被个小辈这样指责,孙有银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呐呐道,“开,我这就给你开…春儿呀,都这个时候了,等你赶到市区人家也该下班了,要不明个再去?明个我跟你一块。” 折腾到现在,孙有银说的也没错,再去也赶不及了,拿到介绍信,只能把钱寡妇拉回去再等一夜。 次日天不亮,秀春就起了,去孙有银家敲门,砰砰砰一阵响,把孙有银家上下都吵醒了。 孙有银起来穿衣,高淑芬也跟着起了,警告她男人道,“药费要是太贵,不准你出那个冤枉钱,半死的老太婆了,尽不让人安身!” 孙有银没好气的回了声,“知道了!” 套上棉袄,装了十块钱在兜里,和秀春一块去生产队套马车… 直奔市里,市医院就挨在火车站旁不远处,介绍信和转院证明都有,秀春出示这两样,花五分钱成功挂上了号,挂号窗口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扔出一张纸条,秀春看了一眼,内五科。 内五科是啥科,秀春不清楚,她还是头一次来医院,晕头转向,孙有银也好不到哪去,马车停在医院门口,花一分钱请保卫科看着,孙有银背着钱寡妇在秀春后面走,还是问了同样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三人才摸到了内五科。 一间诊室十平左右大小,里面摆了两张办公桌对放,一张诊疗床,门口靠墙角处放着脸盆架子,脸盆架下是藤编暖壶。 孙有银赶紧把钱寡妇放靠在诊疗床上,累得气喘吁吁。 秀春把挂号条子递给中年医生,中年医生姓吴。 吴医生先问了钱寡妇一些病史,什么发现这个毛病多少年啦,怎么个疼法,是胀痛还是刺痛还是闷痛,又问她在吃什么药… 吴医生问一句钱寡妇答一句,钱寡妇答不上来的秀春就一旁补充。 心里有了数之后,吴医生又从诊疗盒里拿了叩诊锤,给钱寡妇体检了一番。 “我奶奶她咋样?重不重?”见吴医生重新回到办公桌坐下,秀春忍不住问道。 吴医生板着脸道,“再不治就残疾了,你说重不重?我敢保证,老人家拍一张双下肢放射片,大小关节一定变了形,你们是怎么照看的?数十年的类风湿不仅会导致残疾,还会诱发心脏疾病!” 后面的医学词秀春没听懂,但残疾两个字她听明白了,不顾吴医生难看的脸色,忙追问道,“现在治还来得及吗?” “先治着看,谁也不能给你保证什么。”吴医生还是挺负责,没有夸下海口说保证治好这类话。 秀春听了之后却是心里七上八下,啥叫先治着看… 孙有银突然开口,低声问道,“药钱贵吗?得多少钱…医生你看我们是农民,也没啥收入…” 吴医生打量了孙有银一眼,叹口气道,“来我这治病的,十个有九个哭穷,我知道你们难,谁不难,选择权在你们手里,治与不治看你们。” 孙有银犹犹豫豫的,朝秀春看一眼。 秀春直接对吴医生道,“医生,你给开药吧,我们治,指定治。” 闻言,孙有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丫头,就没瞧见他在朝她使眼色吗?至少出去商量一下啊,你说治,这钱谁出?怎么出?可别都赖在他身上! 吴医生唰唰看了张处方单,递给秀春道,“去交钱拿药吧。” 秀春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钱寡妇,“奶你现在这等着,我去拿完药就回来。” 秀春前脚出去,孙有银后脚撵了上来,心里气归气,但也不能不管,秀春这丫头自己跑出来了,她兜里有钱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