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威信仍在啊。他劝没劝过你别老那么压着霍凌云?得,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自个儿没压着霍凌云,可锦衣卫的差事你给安排没有?也没有嘛。” 费盛说:“我是他老母?吃喝拉撒全归我管!” 尹昌跳起来打他,说:“你这混小子,怎的不开窍!你怎么做的,你心里边最清楚!”说完又推费盛,“赶紧走!” 费盛被推得踉跄。 尹昌踹他屁股,骂道:“你要是我儿子,我就抽你!” 费盛扯着脏衣袍,气得回头嚷:“我他妈有老子!” “给我好好看路!你要那么想要这位置,我明天就去求府君,给你磕回来,看你臊不臊!”尹昌走几步,又说,“我他妈还有儿子呢!” 费盛这倒没听说过,尹昌混迹在茨州,不怎么跟人提过去。 “我儿子要是活着,就跟你一个岁数。” 费盛闷了半晌,忽然问:“那怎么死了?” 尹昌把雪踩得吱吱叫,就着头顶星,终于能看清些路。他缩着脖子,说:“饿死了。” 费盛扶着墙,没敢再跟老头犟嘴。 尹昌年轻时混在市井,他是贱籍出身,不会别的手艺,也没上过学,想混口饭吃,费了好大的力气入伍。那会儿齐惠连推行的黄册入籍才到茨州,尹昌赶着最后的漏洞进了守备军,一待就是三十年。他在守备军里混日子,虽然不识字,却把地势摸得烂熟,就像他跟费盛吹嘘的那样,只要在中博,他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寻常土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尹昌不想提妻儿,因为他们都是咸德年饿死的,那是尹昌酗酒的开端。他回顾自己的过去,认为自己就像脚下的泥,这辈子都没出息过。 “你跟着府君,有前途,比我出息多了。”尹昌看着脚下的路,“小盛,人这辈子要走得踏踏实实,光往上看是不成的。你比我清楚,越是英明神武的主子越不好伺候,府君跟前糊弄不得,有点心思瞒不过去。你这脾性,府君不知道吗?不照样把你搁在身边用起来了吗?那是因为你有才啊。你盯着乔天涯,盯着霍凌云,可他们都跟你不同路子,你是聪明的傻小子,别为着这点东西跟他们怄气,坏了跟府君的情谊,耽误以后的前程。” 费盛听到这里,更委屈了。他走在前边,抹了把脸。 费盛的爹就是费氏的偏房庶子,到了费盛,连本家赫连侯的边都摸不着。他爹还好赌,要不是死得早,锦衣卫佥事这个职位多半也保不住。费盛跟过很多人,当初为了跟赫连侯攀上关系,成日在小侯爷费适面前抬轿子,后来跟着韩丞,被当作儿子似的呼来喝去。 他不是君子,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想熬出头。 老头说:“你看不上霍凌云,可我听说他也是好出身,爹是打土匪的,活着不容易,别老是跟人家过不去。” 费盛说:“他抢你战功!” “给他呗,”尹昌走在费盛后边,在费盛不知道的时候抬头看着费盛的背部,过了许久,才说,“我还能活几年?拿着也没用。” 费盛还年轻,身量高大,体格强健。 尹昌不知不觉地停下了,他似乎只能走到这里,即便不服老也追不上年轻后辈的脚步,往前是另一个世界。他看着费盛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看了半晌。 “小盛,老头没出息,这辈子连儿子也没养活,可是你信我,我看你得活到一百岁,功成身退呢!你往前走,”尹昌停顿片刻,忽然喊起来,“你往前走啊!” 费盛回头看尹昌,觉得老头的目光很陌生。他这辈子没有被父亲注视过,所以不懂这目光背后的期望。但是他停下脚步,说:“你也走啊。” 尹昌莫名笑起来,他捋起乱掉的白发,露出沧桑的脸,说:“我老咯。” 锦衣卫到底没闹起来,费盛即便不痛快也知道分寸,翌日给沈泽川端药时,听见沈泽川问:“吃酒了?” 费盛看府君还在批案务,没抬头看自己,像是随口一问。他心里七上八下,摸不清沈泽川的意思,只能如实答道:“……昨晚喝了点。” 沈泽川顺手把批完的案务递给费盛,说:“自个儿去办差院交罚俸。” 昨天不是费盛轮值,他摸不着头脑,接过案务谨慎地:“昨个儿不是……” “招募的事情不是叫你办吗?”沈泽川终于抬眸看向费盛,“花名册还没呈过来,这差事没完。” 费盛先是一愣,接着大喜。他握着案务,“砰”地跪下去,说:“主子英明,这事我马上办妥!” 锦衣骑指挥使给了乔天涯,费盛原以为他先前的差事也要转交乔天涯接手,这是审核招募的要务,在新建的轻骑里分量很足,怎料还在自己身上。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