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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些字纸……”

    完颜绰咬着牙笑着说:“留着,都被人贴了招贴出来了,想必空穴不能来风,我要慢慢问他呢。既然怀着二心,何必掩饰着,他以为到了并州,我就鞭长莫及了?难道耶律延休虽然老实,也就肯不听我的,改听他的了不成?快马的驿使和信鸽都已经出发了,王药乖乖就缚则已,否则,我这次再不会饶他!”她的肚子突然被里头的小家伙一踢,狠狠地疼了一下,她却不是因为这疼痛而瞬间滑下了两滴泪,又立马拂拭掉了。

    阿菩读书有限,知道必然是要命的大事,但是连劝都不敢劝,垂首在一边伺候着。太后赌气似的要了一大碗的冰湃酥酪,蘸着樱桃、甜瓜和莓果,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恰巧小皇帝萧邑沣前来请安问好。阿菩赶紧小步挪出去,对萧邑沣使使眼色、努努嘴,示意他别这会儿触霉头,先避一避再说。

    哪晓得完颜绰这双眼睛最毒,没有什么逃得过的,她把吃酥酪的小匙往琉璃碗里一丢,声音也和银匙撞到琉璃上一样又脆又冷:“咦,皇帝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阿菩赶紧轻轻拍拍皇帝后背,示意他小心从事。萧邑沣也是个人精,堆了一脸笑容,上前几步单膝跪叩:“阿娘在吃东西,我怕打扰了。阿娘今日安好?”他看看母亲圆滚滚的肚皮,堆出来的笑容瞬间化作童真的灿烂:“小弟弟今日乖不乖?”

    完颜绰摸了摸肚子,看看养子可爱的模样,心里略略舒坦了些,点点头说:“不算太乖,不过看你懂事,阿娘心里还是高兴的。”招招手叫他一道来吃酥酪和水果。

    萧邑沣起身上前,坐在完颜绰脚下的羊毛氍毹毯上,开开心心吃了一会儿,完颜绰例行地问了功课,又问了骑射,还就今日朝堂上的一些事务问了问他的想法。萧邑沣小心翼翼回答了,仔细觑着母亲脸上的神色,未见不怡,才放下心来,随口道:“今日御史台送给阿娘的奏折里夹着什么?阿娘为何一见就不高兴了?”

    他又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若是御史台那帮汉人又说什么不好听的惹阿娘生气,朕就下旨处置他们!”

    完颜绰笑了一笑:“他们没有气我,是他们弹劾的那个人气到我了。”她想起了什么,取来一张条子,撕掉下面的落款递给萧邑沣:“你见天儿也在读书,听说闲暇时也会读些汉人的诗词歌赋,你来解一解,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萧邑沣才经过一番考评,才放松下来,又来一场,他丝毫不敢怠慢,放下银匙,擦擦手,接过完颜绰递过来的那张白纸。

    纸是最普通的竹纸,略略泛些黄色,上面写着一首诗:

    “遥夜沉沉满幕霜,

    有时归梦到家乡。

    人生一死浑闲事,

    桑梓君恩不敢忘!”

    萧邑沣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完颜绰,终于说:“这是思乡的南人写的吧?”

    “对。”完颜绰干巴巴说,“还有呢?”

    萧邑沣盯着诗,又眨巴眨巴眼睛:“怀念故土,还怀念故国君主……”

    “对!”完颜绰心里的火气随着酸楚一起腾上来,一把夺过这张条子撕得粉碎扔到一边,“还说什么‘人生一死浑闲事’,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仗着我好说话,真以为这点子歪心没人知道?!”

    萧邑沣见完颜绰发火了,小心地瞧她脸色,见她呼吸起伏,又是咬牙,又是冷笑,但是眼睛里朦朦胧胧一层雾光,硬是瞪得圆圆的,不让那雾光凝结成水汽或珠泪落下来。他终于说:“这诗写得差极了!不知是谁做的?”

    “这你不用管。”完颜绰对外头道,“陛下今日临轩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把他赶了出去。

    这诗哪儿来的,她自然心里明镜儿似的。几乎是一夜之间,上京汉城满是这样的招帖,书写着的全是这样的诗。这段日子汉人被压迫得较往常厉害,本来就有些不满,突然见到这样一首诗,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但暗地里纷纷在传,又知道些夏国中枢官场的人,更是哓哓地说:这作者王药,怎地和南院夷离堇王药一个名儿啊?又说天下重名虽多,但同样重这样一个怪名的只怕少见!

    很快,并州那里的信儿也到了,耶律延休确定,这诗是从并州先出去的,不知哪里的消息,说这是王药与一些汉人朋友或同僚喝酒喝醉了,彼此联句写诗,他写到兴奋时留下的墨迹。而且,耶律延休肯定地说,他见着了诗的原稿,那一笔奔放的行草,确实是王药素来的字迹,不会认错。

    原稿夹在信笺里,完颜绰更不会认错。他的字儿和他的人一样,清隽挺拔,行草笔意连绵,更带着放荡不羁的韵味,下首签的名字她见过无数遍:“大晋遗民王药”,王药两个字别人学都学不来的,但此刻真是见了就鼻酸。

    她咬牙切齿地在发给耶律延休的手谕里写:“安顿好并州事务,处置掉剩余的招帖,立刻快马快车,将王药送回上京,若有分毫不从或拖延,鞭责绑缚一概许可。余外,一句话都不要对他说,等我处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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