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没听进去。 哥哥口中的这个朋友,她之前就听他说过。 高中时常考文科第一,之后去了国内一流的政法大学,开学典礼刚结束就申请休学,然后到非洲做考察队的义工。 光是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靠谱的人。 付宇曼握着电话,目光飘向来往的人流。 她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尽管只见过一次面,但截止目前,她仍能立刻认出他来。 今天他没穿雨衣,转而套一件拿坡里黄的衬衫,皮肤经历过日晒却并不算黑。他轻车熟路走到柜台处。人声嘈杂,可是付宇曼听到了“中国的付小姐”几个词。 一种可能性浮出水面。 “打扰一下,”她拿着电话靠过去,“或许……您认识付宇登?” 她看见他神色有细微的停顿。 “付宇曼小姐?”他侧身看向她,说中文时咬字清晰,嗓音干干脆脆。这副长相好看得过于罕见。 “我是!您是——” 他说:“我是李溯。” 付宇曼心中的钥匙拧动,她笃定这无疑就是一场浪漫爱情的开端。 她全神贯注,用尽所有精力去观察他同前台沟通过程中的侧脸。 他叫李溯。 名叫李溯的人,长着一张寡淡而倨傲的脸。 付宇曼用目光紧紧依附住那张脸,期盼能从他目光中搜寻到一星半点有关自己的动容,但全然是徒劳。 他好像对周遭人毫无兴致,却又恰到好处地剿走她的兴致。 但他对此丝毫不在意。 要发起话题。付宇曼想。刚才他好像在订房间?哥哥是不是说他来这边一年多了?是为了什么来着—— 她急急忙忙回过神,却发觉他正在和自己说话。 “纪念馆去过了吗?”他平淡地发问,就像普通招待来这里的熟人一样,“不用门票的。” 付宇曼草草点头,睁大眼睛,努力用自己最美的角度微笑。 刚回答完她就后悔了。 要是说“不”,他会不会带她去? 但覆水难收,她只能继续争取印象分:“我觉得那里很值得去,惨案也很引人深思……” “‘动物会为了生存而互相残杀,人伤害同类的原因却更加复杂’。”倏忽之间,李溯转瞬即逝地微笑,“我女朋友说的。” 付宇曼仍在久久咀嚼着他那句“女朋友”,李溯已经扭头办理过入住手续,看了眼石英钟回头:“也差不多该来了——” 鞋跟踩踏地面,她亲切而开朗地同司机道别,将手机屏幕上的uber切换成wechat,敲打着走进门。 同为亚裔,同为年轻女性,付宇曼拿自己与她对比几乎是出于本能。 在非洲大陆的角落里,她的存在理应无足轻重,但于她有所关联的人而言,百里颦就像杀伤力max的龙卷风。 她有一头乌黑茂密的直发,牛仔长裙只露出白皙的脚腕,高跟皮靴,亮色的包,窄窄的脸上架着墨镜。 看到这边时,女生将浅茶色的墨镜推到头顶。高中毕业以后,习惯化些妆的她愈发漂亮起来,一颦一笑都像极了镶边橱窗里的人偶。 “老公!”说汉语的洋娃娃发条运转,朝这边走过来。 付宇曼感觉手臂漫起鸡皮疙瘩。 她之前听说过有人去外地务工,于是顺理成章在当地寻到配偶的故事。因此李溯提起“女朋友”时,付宇曼眼前最先浮现的,是黑人女性的形象。 她没来得及回头。 李溯朝前走,手臂接触到百里颦时直截将她抱起来。 付宇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始至终一脸淡漠的李溯此时此刻笑意能消融冰川。 然而,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就在她呆若木鸡盯着他们途中,被抱起的女生忽然回头,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没有笑容。 女生拍拍李溯的手臂,他才把她放下来。 “你是——”她朝付宇曼伸出手,“付宇登的妹妹?你好,我也是你哥哥的高中同级,我叫百里颦。” 名叫百里颦的女大学生蓦然微笑,精致得刺眼。 “你、你好。”付宇曼的目光扫了一圈。 既然与哥哥同年级,那么现在应该是大二在读。长发未经烫染,不过显然护理过,牙齿又白又整齐,皮肤细腻,五官本就是传统风格的精致,妆容似乎刻意加深了不真实感。 穿着打扮称得上考究,但也不曾炫耀财力,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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