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眼中甚至都看不清东西,只有黑色的阴影和白灿的闪光。可是有什么在悄声呢喃。那声音告诉他,守在床前的人,不对。他需要的,是梦里那个! 牙关格格,梁峰闭上了双目。体内那些挣扎不休的东西,似乎换了个方向。贪婪的渴求,悭吝的攥握,毫不计较那快感究竟来自何方。就像他至今无法摆脱的心瘾一般。 只是病态。梁峰在心底低声告诫自己。总有一天,它们会消失不见的。 总有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梁峰才缓缓开口:“取件新衣来……” 青梅哪敢怠慢,立刻寻来温水和干净里衣,帮主人擦身更衣。汗湿的衣衫脱了下来,就像被剥除了第二层皮肤。随后,干净柔软的布料,再次包裹周身。 梁峰脱力的躺在榻上,闭上了双目。 ※ 东海王司马越的居所,是如今洛阳城中最豪奢的宅邸,若论起精致华美,怕是被抢空的皇宫都有所不如。 王衍端坐在主宾之位,目光扫过室内的锦帐玉屏,把贪羡压在了眼底。这样的生活,何尝不是他向往的?只可惜,想要走到这步,还需几分努力。回头要安排王澄、王敦出任州府了。唯有他们兄弟三人都立足高位,琅琊王氏,方能于司马氏共享这天下。 对面,司马越摆出了一副温和笑脸,开口道:“烦劳司空出面,不知昨日之宴如何?” 王衍的名头极大,又神姿高彻,风逸非常。司马越待他甚厚,不只是因为他能引来更多贤才异士投效,更是因为王衍本人的气度让司马越爱重,甚至到了为之神迷的地步。也许是因为自身才华和风采的欠缺,才让他衷情于这种名士效应。 王衍自然深知司马越的心思,在他面前,也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洒脱不羁的样子。轻轻摇了摇手中麈尾,他淡淡道:“昨日酒足,又与众人谈玄入夜,着实酣畅。可惜新客拘束,未能尽兴。” 这话没有一字贬低,但是司马越听在耳中,却皱起了眉头:“之前还听人说,那人才华横溢,高绝逸雅,怎会如此?” “姿容气度,是万万挑不出错的。但是此子循规蹈矩,又深谐佛法,终非吾辈中人。”王衍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下司马越沉下了面孔:“那明日觐见,岂不麻烦?” 只是听王衍说这两句,司马越就对明天要见的人失去了好感。他也清楚小皇帝很可能暗自盘算着拉拢人马,若是那梁子熙反投了天子,还留他何用? 王衍却微微一笑:“非吾辈中人,却也未必不能为太尉所用。只要远离朝堂,又能有什么作为?只需明日上殿,看他是尊不尊天子,就足能定夺。” 这话说的含糊,但是话里的意思分明。如果梁峰自己投了天子,那万事介休。反过来,如果他能看清朝中局势,向司马越俯首。用上一用,也未尝不可。左右都是恩赏,让天子来,不如让他这个三公之首来做。 司马越倒是没想到王衍会如此说,沉吟片刻才道:“可若是得了一州,背心所向,岂不麻烦?而且梁氏根基太弱,听闻之前与太原订婚,却闹得新妇未嫁即逝。如此浮萍,如何平定一州?” “正因此子毫无根基,才需依附擎天之树。否则投了他主,又如何为太尉尽心?”王衍这次可没客气,直言道。 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同姓却不同支,两家也相当有竞争意识。武帝在时,太原王氏占了绝对上风,王浑一脉受尽恩宠。而现今,他则代表琅琊王氏站在了这个位置,比王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可能,他自然希望本家保住如此地位。王浚那个幽州都督,就让他十分警惕,再来一个亲族助力,可不是他愿见到的。 这倒是个崭新思路。司马越不禁颔首:“司空所言甚是。是忠是奸,可用与否,还要殿上才能辨出。唉,陛下年幼,总是易被人挑拨,还当任人为贤才好。” 话说的光明正大,但是真正想法,在座两人都心知肚明。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