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我,我终归是高兴的。” 阮时意没来由记起,徐赫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她与他约在篱溪相认,最终没能达成一致。 徐赫大发雷霆,甩手就走,却在回望她时说了一句——阮阮,我唯一庆幸的是,你活生生地抛弃我,总比你不在人世,要好上千倍万倍。 此刻,阮思彦道出意义相同之语,使得阮时意疑心自己心快软了。 她冷声道:“别想用花言巧语蒙蔽我!我不是无知小姑娘!快走!” 阮思彦幽幽慨叹,向前挪出一小步,确定她能跟上,才缓步出房。 ************* 里卧门外的外间,放置书案、琴台等物。 灯火柔亮,案上一幅《猫戏海棠图》只绘了一半,色彩淡雅,兼工带写,极富意趣。 墨迹已干,想来是阮思彦在她昏睡时亲自守候,闲来无事所作。 他青出于蓝,以细腻华美见长,技法境界超越阮老爷子,无愧于当朝四大名家之一。 阮时意只仓促看上一眼,心再度一阵剧痛。 阮思彦停步不前,微微转过头,小声问道:“有个问题……我怕再不问,日后相见,剑拔弩张的,怕是道不出口。” “说。” “别笑话我,”他言下徒添惴惴之感,“如果,三十六年前,姐夫‘死后’,我坦诚告知,你我并非血亲,且我……愿照顾你一生一世,你那阵子,会否考虑我?” “一把年纪,说这做什么!”阮时意烦躁之极。 “你且告诉我,‘会’还是‘不会’。” “我不知。”阮时意唯恐掉入陷阱,随口应道。 “不知,比直接否定说‘不会’,要好。”他笑容略带欣慰。 “世上哪来的‘如果’?你早作了选择,选择站在我对立的境地。” “不,在你和权财当中,我选择了后者。然则,我若老老实实,难以向上爬,给不了你什么……” “我从不需要你给予任何东西,当姐姐的,只求你平安健康、正直坦荡,”阮时意正色道,“向上爬本身并无错,但你制造混乱、伤天害理,以此为阶梯登峰,大错特错!” 阮思彦轻笑,没再接话,坦然前行。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长廊台阶,步入一片璀璨星辉中。 夜风送来青竹雅味,夹杂若有若无的蔷薇清芬,扑面甜暖,却丝毫不能暖化阮时意的心。 “大人……?” 常随阮思彦身边的那名俊美青年拱手出迎,一看他们诡异的走路方式,料知情况不对,当即惊呼。 “何须大惊小怪?”阮思彦连看都不看,径直领阮时意穿过石灯环绕的庭院。 阮时意谨慎用钢刺顶住他的腰脊,亦步亦趋,如履薄冰。 余人显然发觉主子受人胁迫,纷纷围拢在他们两丈外,凝神屏息,随时扑上前。 阮时意下意识紧揪那一截水色道袍。 “退下!” 阮思彦厉声呵斥,又对阮时意柔声安抚:“别怕,没事的……咱们走!” 众人目目相觑,哑然无声。 事实上,自从见数十年不近女色的主子与雁族争夺这名少女,并亲手抱她归来安置,更足不出门相守,同食清粥小菜……大伙儿已觉此事不同寻常。 再观主子温柔备至,像甘愿被一弱女子胁迫,更是惊得心惊胆战。 阮时意搞不清堂弟会在哪一步回击,只好顺势而为,随他走向前院。 夜色苍茫,她大致判断,已过了戌正。此地布局、装饰与先前冒充“郡主私宅”的院落颇有些相似,估计全是阮思彦的产业。 二人跨过大门高槛,踏下台阶,抵达院外空旷处停靠的马车前。 阮时意毫无经验,犹豫谁先上车之际,阮思彦猝然回头,反手猛力推她! 她立足不稳,险些一头磕向马车门板,心中暗呼糟糕。 未料,阮思彦勃然大怒,以少有的疾言厉色吼道:“谁发的暗器!” 阮时意一怔,借着院门灯笼光,清晰看到阮思彦以手捂肩,白皙长指渗透出鲜血。 “大人!”门口一壮年男子扑通跪地,面露惶恐,“属下不想伤您,是、是……” 阮思彦昂然而立,淡淡发声:“我说过——她,是我的家人。” “属下知罪!” 那人朝他连连磕头,随后悲怆拔剑,以迅雷烈风之速割向咽喉,瞬即血溅当场,倒地而亡。 阮思彦抬袖挡住阮时意的视线:“别看,省得污了眼。你没伤着吧?” 阮时意被这突变惊呆,勉为其难抓住钢刺,竟忘了继续挟持他。 愣了片晌,她才重新抓起发簪对准他,又讷讷提醒:“你、你流血了……要不包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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