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晦地问起,欲寻之人必定是容貌长期保持不变者,”齐王踌躇道,“估计,与雁族传闻的不老术有关。” 阮思彦正将茶末从碾中倒出,闻言手不禁一抖,青碧色粉末如烟尘般蒙了茶案一角。 他不动声色以毛刷扫净,叹道:“殿下,地下城没了,仅余老夫早年新挖的北城通道未被发觉,您身居高位,又何苦往无底深渊里扎?” 齐王先是愕然:“门主这是怎么了?我皇兄不是压根儿没怀疑到咱们头上么?您才是真正的地下之王!我十五岁与您共事,整整十年,从不未见您露过半分颓意……” 阮思彦置汤瓶于风炉上,沉默良久:“老了。” 齐王打量他那张光滑无皱纹的白净面容,失笑:“门主哪里老了?看着还不满四十呢!若不知您服食常青丹,注重养生,小王险些以为您也有不老之术。” “心老了。” 阮思彦静候瓶中汤响,挑了两只老茶盏,按照前人方式,以热水协盏。 齐王思索片刻,眉头紧皱:“您此言何意,不妨直言。” “自地下城被清剿,生意荡然无存,人员折损大半。北城那条通道,只能供大伙儿容身,干不了什么大事,还得养一帮人,何不另寻出路?” 齐王默然目视他从容不迫将茶末挑入盏中,注入二沸之水调膏,茶香四溢,心却更为躁动。 “小王三番五次提出替您担着,您迟迟不允,却在地下城出事当夜才答应!这、这不摆明了甩我一烂摊子?好吧,城没了,人还剩半数,可他们只听您的!” 阮思彦左手提瓶,注水入盏,另一只手则执筅点击,淡然道:“当初的条件是,殿下为老夫搜集所有晴岚图,可到头来,还是得由老夫的人亲自出马……目下您若还想要人听命于你,我再下一蛊,让他们全听殿下吩咐便是。您要杀要剐、要卖要遣,悉随尊便。” 齐王略感意外,定定注视他注水加力击拂。 盏中汤色渐开,茶汤中的漩涡牢牢吸附心神。 ****** 三十七年前秋末,阮思彦年仅十四岁,日常随祖父作画。 犹记有一回,在后花园中画到一半,老爷子忽然让他去书房看书。 他虽一头雾水,硬着头皮踏出垂花门。 过了半盏茶时分,他腹中饥饿,想折返回去拿些糕点解馋,竟亲目见假山下钻出一灰衣壮年男子。 阮思彦吓得躲在树后,恰逢那日穿的是褐黄色衣袍,匿于秋树间不易被发觉。 那时风声时断时续,辗转送来几句微不可闻之言。 阮思彦只听见那人提及,“魏亲王凶多吉少”、“北冽内乱,相互告密,回不去了,也不可长留此地”。 而老爷子捋须深思,说了两句,正好被骤风掩盖。 灰衣男子又问:“那亲王留在北域的至宝……” “人都不在了,至宝有何用?一切留待后世人定夺。” 老爷子喟然而叹。 自那天起,阮思彦知家族绝非想象中简单,时刻留心。 夜里窥见祖父亲手焚烧旧物旧书,他趁老爷子净手,偷偷从火里挑了一叠,既有阮家门的旧史,亦有半张地下密道图。 烧毁一切证据,为的是与前朝密卫、地下城撇清关系。 半个月后,举家南迁,阮思彦是唯一被留下的。 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