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赫不等皇帝发话,踏出半步,向上首二人执礼:“微臣徐烜奕,听候差遣。” 阮思彦端量他片刻,眼光难掩错愕,“徐大人与凛阳徐氏可有渊源?瞧着容姿,竟与探微先生有几分相似!” “欸?此话当真?”嘉元帝陡然兴奋。 徐赫背上汗流黏腻。 他任职于京城书画院多时,但每次都躲着阮思彦,只等一日日蓄好胡子,才敢露面。 后来阮思彦离开京城,他花了数月时间,先是把自己整出了满腮胡子;听闻对方回来,又把眉毛画粗,用黏胶将眼角拉底,自问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师弟三十余年不见他,照理说,能糊弄过去。 现下,被问及与凛阳徐氏的关系,徐赫只能遵照此前的版本陈述。 阮思彦似乎来了兴致,要求看他的旧作。 徐赫百般无奈,拿出几卷半新不旧的,又推托说早年为维持生计,画作大多已出售。 问起他近日最新临摹的《万山晴岚图》,嘉元帝忍不住催促:“徐待诏这次画得好慢!朕都等不及了!” “未完之作,不敢有辱圣目,恳请陛下赎罪。” 徐赫嘴上恭顺,心下暗忖——还不是因为你闲着没事,题了一首夸我的诗,又补了一首缅怀我的诗?谁要你夸!谁要你怀念了!跟你又不熟!不对……我走的时候,你这皇帝小儿还没出生呢! 当下,阮思彦不好让徐赫一人独占鳌头,又挑出几位画师的力作,认真点评一番。 直至天色全黑,皇帝起驾回宫,余人散去,徐赫才稍稍松了口气。 ***** 除夕夜,戌时已过,大雪笼罩京城。 宫内笙歌连片,各处烟花爆竹响彻云霄,更显西北角一带尤为安静。 徐赫披着相思灰披风,沿道旁石灯昏幽微光,踏着积雪未除的青石甬道,一手撑伞,一手抱了一大袋事物,大步踏出翰林画院。 “徐大人今儿比平常早了些?回去与家人守岁?”守门侍卫习惯他长夜在内作画,见他行色匆匆,笑着打招呼。 “是啊!总算完成圣上所托,早点回家歇息也好。” 徐赫只觉手中画卷如有万斤之重,使他双手微颤,额角冒汗。 另一名守卫笑嘻嘻道:“依照惯例,您懂的。” 徐赫如常打开油布包裹的画作,随手展开一幅,淡笑道:“不是回去过节么?一下子多带上几幅……哎呀!这下雪天就是不方便!” 这些守卫哪里懂门道?草草看了两眼,见印鉴是他的,笑着放行。 徐赫取了些碎银子塞在他们手中,呵呵而笑:“天寒地冻,诸位辛苦了!一点小心意,请大伙儿下值后买点温酒,暖暖身子。” 守卫们知他素来出手阔绰,均连声叮嘱他注意安全。 然则没走出几步,宫墙拐弯处来了一小队人马,为首之人喝问:“大晚上谁还敢在皇宫附近游走!” 徐赫一听这声音,暗呼不妙——黑炭头家的小砚台不在御前当值,跑到宫墙边上巡逻?这闹的是哪一出? 他与洪轩既是情敌,又有过节,一个月多以来偶遇两三回,皆装作不相识。 万一被对方逮住搜查,来个公报私仇,他岂不麻烦大了? 巡防队伍提着灯笼照了照,但见徐赫立定原地,顺从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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