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楷看着那份叫他拿在手里的文章,无奈地说:“都是一榜同年,又是我先寻他要文章的, 他找我要时难道我就不给了?何况这也是为了叫天下未第之士能有效法的榜样, 我也、我们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看了官咏一眼, 含笑问道:“官兄今日来找我,不也为了这个来的?” 官咏轻嗤一声,撂下程楷那篇学习经验:“我要将科第经验散至天下,何必非得印进他的册子里?哪里找不到一个集的书商?我不过是顾着同乡之谊,不忍心看程兄为人一句话四处奔波……” 北方学子一呼百应,南方学子别别扭扭, 中部学子一半儿找门路蹭出版、一半儿置身事外看戏,终究大多数人都还是上了崔燮这条贼船,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的七篇制艺,与多年来的学习经历。 与其说是总结学习方法,倒不如说是总结自己光辉的前半生,好叫后来学子景仰。 崔燮既把中榜的举子都拉上贼船,落榜的那些活动的能量也不够,再叫锦衣卫清扫了一回两回,交顺天府学政教训过,也都老实多了。 程楷取了崔燮的七篇制艺,与自己默下的场内文章一并交给逼着他要文章的人,认真地劝他们:“崔会元文辞清丽、擅用典章略不及我,而气度识量、文字慷慨澎湃却在我之上,他被点为会元,我亦心悦诚服。各位所求在此,可自行比对,只盼各位世兄不要再质疑他的资格。” 现在还只是十四篇文章,再过不久崔燮就要找人印出今科进士经验与考题集。 三百五十位进士中,至少已有百余位章与将来殿试的文章登上来。随之刊出的,还有非其亲友子弟绝难看到的,这群天之骄子的多年积累的学习经验。 听了程楷此言,那些逼着他要崔燮文章对比的人脸上纷纷变色。 他们在外头质疑崔燮一个北方举子没有资格会试登顶的时候,对方却丝毫没在意他们的抨击、讽刺、诋毁,只默默做着这样一件大惠天下举子乃至天下读书人的事…… 他们为了一己私恨,竟然诋毁如许君子! 就连他们以为枉占了会元之位的文章,也是庄雅冲夷、淳古清宕,无藻缋之色、无柔曼之容的典则文章。若以文见人,从那些忠爱讽谏之语中,从那些深研精典而发的词章中,足以见其宏邃之养,精微之识,剸割之才,笃实之学。 观这七篇文字,无论是《文武之政》《麟之趾》《假乐》等篇,皆是文气纵横,忠君任事之心溢于言表,衬得程楷的文章都显得清醇到有些平淡。 他们更是远远不如! 连程楷这个会试第二的中试举子都能谦虚承认这点,他们这些连榜都没上的人,或是落在榜后的人,竟还以为逼得崔燮拿出场屋文字,就能证明他是不配为会元,证明今科科场有舞弊之举……他们的所为何异于跳梁小丑! 人家不跟他们计较,他们自己看了这文章,难道还不知羞么? 有几名举子当场惭愧地告别程楷,回去收拾包袱启程,无颜再待在京城;有些人默默留下,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崔燮道歉;有人叫那本进士经验集吸引,想留下来买书,下场再压过北方士子…… 往届会试放榜后,没取中进士的大多立刻回乡,这回倒是因故留在京里的多。 几个曾因闹事叫锦衣卫抓过的举子出城时碰上巡逻的锦衣卫,校尉倒都客客气气地相送,甚至送了些盘缠给他们,温声安慰:“一科未中也不算什么,反正你们在京里买了《科举笔记》,回家乡好生复习三年,再回来必定能写出好文章,榜上题名的。” 江西士子们在被他们交给顺天府教训了多少次后,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锦衣卫执法为民的温暖。众人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谢过锦衣卫的好意,怀着对京师、对北方士子的崭新印象踏上了还乡之路。 巡城的校尉们在后头看着他们的身影,久久不去,低声议论:“这些书生下科有机会考中么?就是回来了,能像咱们谢镇抚救的那小书生那样知恩图报吗?” “什么小书生,人家现在是进士老爷了!” “怨不得谢大人当上镇抚,还是大人的眼光好。我这一年盯了那么多书生,还没一个考上进士的呢。” “不要紧,之前咱们盯的都是京里人,学问差着,这些江西人才是能出进士的,早晚有一天能考中。” “等他们考中了,就是不来报答咱们,咱们也不白救啊!你们想想,当初他们聚众闹事,要不是咱们早早把事压下,把人送去给学政教训,他们能回头悔悟,苦读成材吗?咱们找人编个这样的戏,不照样也能出个名?” 这群校尉们看着自己投资的书生远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