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乡下丫头,这一再往司府来,不定存了什么巴结念头,不知大公子是不是病糊涂了,这么重要的宴会竟让她来,什么八宝楼听都没听过,哪有醉霄楼的厉害! 她拄了拄旁边人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薛宝珠那地说了个酸字儿。旁边的是个年轻妇人,一下意会出她的意思咯咯掩着笑。 正这时,司寇身边刚提作大丫鬟的绿儿走了进来,“我家公子想吃佛跳墙。”一壁说着目光搜寻了一圈儿锁定在薛宝珠身上,“你,对,就是让你做,旁人不能搭手。” 薛宝珠心说这祖宗还真会找事情,就是不想让她安安生生把宴席办了就是,偏要来折腾幺蛾子。还佛跳墙,要把十八种原料用煎、炒、烹、炸就耗费时辰了,然后一层一层地码放在大酒坛子里,注入上汤和绍兴酒,使三者充分融合,再把坛口用荷叶密封起来盖严,放在火上加热。用火也十分讲究,得用木质实沉又不冒烟的白炭,先在武火上烧沸,后在文火上慢慢煨炖五六个小时,还指定非得她做,岂不是让她不用做菜了。 厨房里多是看热闹的,乐意看小公子刁难这野路子丫头。 薛宝珠停了手里的活儿看着绿儿,“你家公子想吃我做的佛跳墙?” 绿儿不明地点头。 薛宝珠郑重颔首,随即露出一个十分沉痛的表情,“……可是我不会做。” “你……”绿儿一愣,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回答,这,公子没说咋办啊! “要不你去跟你家二公子说说,让别个给他做?”薛宝珠看小姑娘傻傻的,还记得上回眼泪汪汪的样子,不禁问道。 绿儿下意识点了点头,傻愣愣地往回去。 薛宝珠暗憋着笑,鼻端一下窜入一股焦味儿,回头当即叫道:“婶子,鱼糊了。” 赵厨娘蹿回灶台前,从油锅里捞鱼,手背被溅起的油点烫了几下,骂道:“嗐,害得我炸糊了鱼。”又叹了一口气,抱怨道:“这锅油沾了糊味,不能用了。” 薛宝珠冷眼旁看,却是有些心疼那些鱼的。这种鱼的生长期十分缓慢,长了几年也就只有手指长,可味道比江河里的鱼要更为鲜嫩,就是刺多,所以要用热油把鱼炸透把刺炸酥了,喷脆了好吃,这一锅就这么给糟蹋了。 *** “不会做?!”司寇斜着眼叱问,他心里压着火,叫身边丫头回的话点了心中邪火。“不会做要她来做什么?今儿还偏不能惯着她了!” 绿儿瑟瑟在那,不多敢说话,府中也没个敢在这小祖宗发怒时候回声的。 “前儿让她侥幸避开了,今儿我看谁还能护着。”司寇折了扇子起身,忽而又查问了一句:“大哥呢?” 绿儿哪晓得这些,支吾着答不上只得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晓得,奴婢这就去打听……” “打听什么!”接话的却是从外间掀了帘子进来的司夫人,“你大哥自有他的事要做,不必你过问。倒是该你正经对付的事,却不见人影。你说说,今儿宴席前前后后遣了多少人来请你这位二公子过去了?寇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 “娘!”司寇皱拢起了眉头,心烦气躁全显在了脸上。 司夫人平日里纵容着他,可如今却不能不摆了威仪来,“老夫人还在前头等你现身,你总在这同那乡下丫头置什么气?叫人知道了平白说闲话。” “什么闲话?哪个不长眼的敢说我闲话?”司寇厌烦转过身去,原是要出门去的,这时叫司夫人堵了去路,只好恹恹作罢折了回去。 司夫人一把抓住了司寇的手腕,“你快些定下亲事,娘便随你做什么去。可今日由不得你胡闹,快跟我入席去。”她不给司寇反驳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就将人生拉硬拽了出去。大的那个主见大她是管不住了,小的这个的亲事她可是得好好把关着。 再说司仲,听下人回说他娘亲自抓了司寇去了宴席,这才略放下心,理了理衣裳独自一人往竹林间的小楼方向去了。这小楼地处清幽之地,只做司仲平日会客之用,等闲不叫人靠近。他去时,外头已经毕恭毕敬的垂首站了一人。“大公子——” 司仲点了点头,略停脚步确认了一声才进去。镂空竹木屏挡的后头是地榻,榻后是一扇月亮门,做了借景构造,虽地处清幽却能正巧尽览园中风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