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司藏只想着要拖住谢虚,忍不住道:“那也不至于要送进官府里。不然我留在馆中,做护卫偿债也好。”这整座南竹馆中,除谢虚之外再无人能留住他,要趁机逃出去并非难事。 秋池水却是忍不住嘲讽道:“当护卫便是做上十年,也偿不了债款。卖身倒是可以,依你的资质,五十两是顶顶够了。”说罢,他的目光在融司藏身上游弋,打量他精瘦的胸肌和身形。 融司藏的面色微微发白。 让他暂时求全做一护卫还成,要让他做风月间的皮肉生意,却绝不可能。 秋池水见融司藏眼中隐约杀气,像是要愤死一搏般,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过,何况他对逼良为娼也没什么兴趣。抿了抿唇道:“既然你说家中有银两,便写下红条,差人送到贵府,若是能付下银钱,便既往不咎了。” 来秦水城逛花楼的有不少纨绔,也有一梦销魂间不仅将身上银两花光,还欠下不少债款的。当然不能将这些大主顾都当成吃白食的打出去或是扭送官府,因此花楼中都养着专门的龟公做役使,专去客人府邸送账单赎人。 融司藏微怔,他先是觉得极羞耻,要是让兄长知晓他不仅敢逛男风馆,还欠着帐要人来融雪城讨要,那恐怕是三条腿都要被打断。但他很快琢磨过来了,他苦于传信无门,这不正是个好时机么? 被追杀的时日中,他放过数十只豢养的上好的信鸽,却渺无音讯;又或是花银子请役使跑路,皆是被神通广大的化朽阁给拦截住,反而害了旁人,让融司藏束手束脚起来。但若是花楼里的龟公拿着红条去讨债……这来往秦水城的人流众多,恐怕就是神出鬼没的化朽阁,也想不到要一一去翻龟公手中的红条。 融司藏深吸一口凉气,那副郑重的神色好似下一秒就要去赴死一般——当然,要花债要到家中,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拿纸笔来罢。” 融司藏刻意换了左手,写下一封红条。因为心绪极是激荡,那墨点下时都打着颤,倒的确不像他平时的字迹。融司藏也怕害了旁人,不敢直接让人送到融雪城,而是填了林邬镇林氏的府邸。 林老太爷曾是融雪城教书的先生,为人温和儒雅,融司藏年幼丧父,还小时对林先生极为憧憬,觉得父亲应当就是这般温柔模样,因此整日跟着林先生后面,还扬言要做林家子,改名林藏。 如今已过十几年,林先生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许久,不知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儿子”……融司藏是知道兄长每月都派人去看望林先生的,因此只能赌个天命,林家收到这封奇怪的红条,推测出是由他这个失踪的二少爷写的。 融司藏闷闷想着,在红条的最后,写上“不孝子林藏敬上”。 而秋池水接过去一看,却是吃了一惊,秦水城离江左林邬镇太远,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赶上小半月,讨债的龟公可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光是车马费,也要再加二十两银。”秋池水道。 融司藏摸了摸鼻梁点头,只要肯送就好。 秋池水的目光又有些怀疑:“你府中真当离得这样远?可不要是为了拖延时日伺机逃跑,才编出的借口。”要知多数江湖人,都是漂泊着四海为家,以门派为安身之处的,和那些吃着家底的纨绔子弟还有些不同。 若说融司藏先前还存着逃跑的想法,可他现在靠着南竹馆送信救命呢,就差歃血为证,自己在等到融雪城来人之前,绝不会擅自逃走了。 融司藏艰难地动了动手腕,牵住谢虚的一点衣袖,保证道:“你要是不放心,尽可让我和谢虚日夜待在一块,叫他监管我。” “……” 谢虚瞧着被死死扯住的衣袖,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觉得秋先生不会给他涨俸来着。 …… 卫兵三人将鼓鼓囊囊的金钱蛊都剖开取财,还有些心疼养了数年的蛊虫这下不剩几只了。但等晾晒过一天,那银票上的数额渐渐显出来时,差点兴奋地要厥过去。 随即又有点后怕,那傻愣愣的公子是什么来头?难不成也是江洋大盗,偷了这大笔的脏款才亡命天涯来着? 他们心中慌得很,将五千两面额的银票烧了。好在剩下的银两,也足以他们花天酒地两辈子了——兄弟三人甚至已经商量好,这油水十足的差事也不再要,几日后乔装改扮着混出秦水城,远走高飞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