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周嘉睿去上海道衙门觐见李鸿章,刘彦直留在书寓静候佳音。 九月初的上海,气候宜人,一阵风吹过,竹林瑟瑟响,刘彦直站在窗边沉思,忽听身后轻盈脚步声,就知道林小姐来了,回头腼腆一笑,并不言语。 “你要去美国?”林素将周嘉睿那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一中午心情都不佳,终于等到机会,亲自开口询问。 “我肩负使命,必须去找一个人,哪怕天涯还角也要找到他。”刘彦直道。 “美国远么?”林素问道,向前一步,和他并排站在窗前。 “在大洋的彼岸,有两万里远,坐船要一个月。”刘彦直道,“但是找到那个人,可能会花更长的时间。” “找到这个人之后呢?”林素继续问。 “任务完成,我就该回去了。” “回哪儿?南洋老家么?” “不,我的家在近江。”刘彦直言不由衷的答道,他明白林小姐的心思,但是留在清朝是不可能的,他不是周嘉睿,不是清朝控,再说还有拯救世界的重任等着他呢。 但是这句话却给林素造成了错觉,她脸上绯红一片,认为这是刘彦直在含蓄的表达对自己的爱意,家在近江,意思不就是要迎娶林素,在近江安家落户么。 “不管时日长短,我都等你。”林小姐说完这句话,扭身匆匆而去。 …… 周嘉睿一直到自鸣钟指向九点钟才回来,看脸上得意的笑容就知道此行大获成功,果不其然,他说一下午都在和李中堂促膝而谈,受益匪浅。 “李中堂和我是相见恨晚。”周嘉睿大言不惭的吹着牛,“眼下我就缺一套五品官服了,总穿便装成何体统,朝廷的脸面都没了,这是李中堂的原话,他赏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去定做官服哩。” 沈小红给他倒茶,又站到身后去捶背,笑眯眯道:“我认识一家裁缝铺子,手艺很好,明朝去量体裁衣,你的官袍下摆前面要长,后面要短才行。” 龟公故意在旁问道:“先生,为什么要前长后短?” 沈小红手掩着嘴笑道:“周大人春风得意马蹄疾,走路都把头扬到天上去了,前襟不长点,就不雅观了,那些暮气沉沉的老朽官员,走路弓着腰驼着背,就得做的前短后长。” 周嘉睿喝了口茶,正要说话,忽闻前院有人砸门,一人破门而入,龟公拦都拦不住,此人中等身材,面孔瘦削白皙,体格弱不禁风,看起来就是个柔弱书生。 沈小红沉下脸来,道:“周大人莫要过问,奴家去去就来。” 两人发生激烈争执,吴侬软语就算是吵架听着也悦耳,周嘉睿听了个囫囵意思,这男的是沈小红的相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可是这两天却一直吃闭门羹,今天实在忍不住了,闯进来才发现真相。 刘彦直听到吵闹声也下了楼,正瞅见那公子拉扯沈小红,当即上前揪住他的领子,随手一丢,人就飞了出去,撞在假山上落下来,眼见是动不得了。 沈小红慌了,急忙让老妈子去把人搀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好半天人才悠悠醒转,面色惨白,话也说不出。 过了半晌,佣人叫来一辆东洋车把公子拉回去了。 “他会不会叫人过来?”刘彦直很警惕,上海滩鱼龙混杂,最不缺的就是纨绔恶少,这种人来一个打一个,毫不留情。 “刘公子不是那种人。”沈小红叹口气道,“孽缘啊。” 妓院里争风吃醋的事儿很常见,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过刘彦直觉得继续住在书寓里不是事儿,于是带着林素等人搬到大马路上的旅馆去住。 局势一直在变化,八国联军四处出击,占领了直隶不少地方,甚至兵临山西,而且拒不接受慈禧太后的求和,而李鸿章也一直滞留在上海不愿北上,周嘉睿作为他的副手也留在上海,正好帮刘彦直打听乔治·坎宁安的下落。 周嘉睿身为大清国外事衙门的官员,英语流利,思想新潮,在观念上和洋人没什么差别,没用多久就和上海各领事馆的外交官们混熟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