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配做为人父了。 齐泰坐在摇椅上,也将书盖在自己的脸上,静静的感受着黄昏时的暖阳,感受着闹市里面的喧嚣跟他躺在角落里面的宁静。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般做个闲人一般,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这般做。 但在此种闹市里面,他却觉得怡然,心静。 沈怀楠搬了张小杌子坐到他的身侧,也挤在了阳光里面。他虽然年岁小,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齐泰的岁数大,但是他于这些父母子女事情上,倒是有些见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也。”他琢磨着他的意思,肃容道:“您也是认认真真的为您的儿女打算过的,既然打算过了,那生老病死,则为天命。” “天命所归,天命要您的儿女归,那便伤心过后,高高兴兴的送他归去,说不得也是他愿意看见的。” 齐泰未曾想听别人说过这番话,其他人安慰他,都是说笑笑可怜,说他也可怜。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就是可怜么? 但是今日却有人说,尽人事了,便听天命,便让她高高兴兴的走。 他将书挪开一尺,睁开眼,书倒下来的影子垂在脸上,他就从那影子和书缝里面问沈怀楠:“你说这种话,倒是有几分庄子的意味在里面,不过,我并不欢喜。” 他面无表情的说,“我还很有点生气。” 沈怀楠听了这话,也没有慌张,神情都没有变,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自己能够明白几分齐泰的意思了。 他不高兴这话,那他是什么意思? 在那一刻之间,沈怀楠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血缘的淡漠。 这种冷到骨子里面去的东西,他有,齐泰也有。 许就是这般的相似,所以齐泰才会帮扶他?他是不是也在一瞬间看见了他身上的隐藏的东西? 沈怀楠低头,并不去看他的目光,而是顾念他对邵衣的恩情,又认真的垂眸道:“齐老哥,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 他自小便不是那个被父亲疼爱的孩子。 “孩子一生出来,便只有选择被爱和不爱。我们做孩子的,无从选择,若是父亲疼爱,那自然是万幸,要是父亲不疼爱,于我们而言,也没什么所谓。” “父亲爱不爱孩子,孩子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您悲伤,他知晓,您不伤戚,他也知晓,他都知晓了,自然也会有相同的态度对您,这时候,他在乎您,您就高兴,他要是不在乎您,您也不要生气,都是相互的。” 齐泰就真的被说得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能从沈怀楠这里听见这种不偏不倚的话,他笑了笑,“是。我自己都这般无情了,也怨不得孩子们不亲近我。” 他重重的躺下去,又把书盖在了脸上,突然想起了以前。 以前,他应该还不是这般,要是有一个孩子死去,他也会悲痛万分,但是他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死了,活了,生了,逝了。 他的悲痛和欢喜便没有那么浓烈了。即便是太子,他也开始渐渐防备起来,喜欢他的听话和……并不聪慧。 他和孩子们之间开始有了沟壑,这个沟壑难填。 皇帝,孤寡者。这种冷漠连他自己都震惊,但是他又不愿意承认。倒是沈怀楠一言说出了真相。 他想,当他决定送笑笑出去和亲的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和笑笑的父女情分就开始慢慢的断了。 笑笑一直坚信她是他最喜欢的女儿,甚至比太子还喜欢,所以她刚开始愿意去大金,应当也是承了要报答这份养育之恩,但是去了大金之后,也许在大金的皇宫里面,不,恐怕是在去大金的路上,她就已经开始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并不是那么爱重于她。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