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也觉得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有些刺耳,她疾步走了上去,王妪彻底落在了身后。 那个挺拔匀称,只站在那儿便如同山岳般巍然岿立的背影, 让巫蘅敛了敛唇,王悠之身后带了四名部曲, 他冲巫蘅颔首道:“雪天实在寒气入骨,可否容王某进门一叙?” 人都在雪里等了这么久了, 巫蘅也不能拒客, 对他福了福身,“王八郎且进来吧。” 这个“王八郎”听不出那种意味了。 王悠之目光陡地深了几许, 施然地随着巫蘅进门,宽袍广袖,形容自在。 正堂里, 巫蘅让王妪泡了茶,王悠之随性地蜷着双腿,微微斜倚,这坐姿很放旷雅逸,桌案边摆着零碎的几件玉样,光泽都不大起眼,他随意看了几眼,对面前斟茶的巫蘅的动作又几分好奇。 斟十分,最后倒了一些,只剩下七分了。 “巫氏阿蘅,敢弃谢泓的女郎,天底下当真只有你一人。”王悠之朗声微笑,露出红唇下雪白的几个牙,举手执杯敬她。 茶入口微涩,其实算不得什么上品,王悠之也无意多饮,放下紫砂雕玉兰清色茶具,悠然地后仰着身道:“你可是当真要与他情断?” “是。” 王悠之脸色微沉,“他不过让你做区区一个谢氏族长夫人,你便畏惧了?” 也许在王悠之看来,陈郡谢氏的族长夫人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可是这样的地位,巫蘅如何敢肖想贪恋? 她贪恋的从来都只是不知所起又引她深深悸动的那份情念罢了。 “我不懂你来的目的。” 巫蘅垂在膝侧的手,攥紧了玄色深菊暗纹的曲裾,骨骼泛白。她刻意避开王悠之的视线,可是心已大乱,因为他是带着谢泓的消息来的,分别近半年,他因为她放逐已久,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状况。愧疚也好,不舍也罢,即便是自此一刀两断,也总是要在他安然无恙的条件之下。 王悠之何等人物,他阅尽千帆,识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巫蘅眼中那缠绵的情愫,她刻意躲着不教他发觉,可他还是发觉了。 他敛唇道:“谢泓他很不好。” 浅描淡写的一句话,巫蘅已经咬住了内唇的唇肉,她不敢张皇,低声道:“他是谢十二,怎么会不好?” 希望声音里的颤抖没有让王悠之察觉。 王悠之撑着软席起身,他抿着唇凝视着顺从地跪坐在地的巫蘅,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巫蘅并没有悬崖勒马的意味,看来是真要铁了心了,他心里默叹一声,她的那封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谢泓。 原本谢同打算拿给他,但又先过问了王悠之,商榷之后,王悠之决意先来探探巫蘅的口风,如果还有转机,那封信先不要交给谢泓了,以免再生波折。 不过,看来是回天无力了。 巫蘅是个外在温驯但骨子里倔强自傲的一个小姑,她说要放,是真的放。 “巫蘅,谢泓走时,我曾与他在建康城外饯别,席间我问,天下女子熙熙,为何他看中了你,我问他值不值得,他没回答。”王悠之走开一步,都回身望过来,清音淡如微云,“可我心知,他竟是连你的这份冰冷凉薄都爱到了骨子里。” 他出门不顾,藏蓝色的狐裘软袍摇曳在风雪之外,卷起一帘飞花。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