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车站外面,珍卿背着包袱没敢乱走动。 她眼巴巴地在人群里,瞅杜三叔和大田叔的身影。 她猜测,两个人应该是取行李车上的东西去了。 结果,她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竟然有小流氓来抢她的包袱。 她哪会乖乖就范,上脚狠踢那小流氓一脚,连忙冲着警察大喊“抢劫”。 珍卿怕再被人骚扰,干脆破财消灾,给两个警察一人两角钱,让他们一个保护她,一个帮她找人。 幸好没过多久,杜三叔和大田叔就出来了。 他们的行李着实太多,大田叔拉肚子拉得虚脱,站都快站不稳了。 杜三叔一共雇了三个脚夫,两个脚夫帮着提行李,另一个脚夫扶着大田叔走。 杜三叔依照前言,大家拖了许多行李,还给大田叔看大夫找药。 大田叔吃了药,他们找了个茶馆,歇了一会儿脚。 要坐轮渡的人也真是多,而头等舱、二等舱的票,早被人抢光了。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最好今天入夜之前,就能赶到海宁城。 杜三叔就说买三等官仓的票,快点过江才是正事。 珍卿心想,坐轮渡过江花不了多长时间,买三等的,还可以省一点钱,也没有异议。 结果这三等仓房里,客人坐得满满当当,又没有窗户能通风,坐在里面,简直跟坐在蒸笼里一样。 更糟糕的是,珍卿和大田叔都晕船。 而大田叔晕得更厉害,他在岸上吃了止泻药,本来腹泻平复一些,可是一晕起来,他一下子就上吐下泻起来…… 这一段坐轮渡的旅程,着实狼狈之极,不必细述。 下船的时候又一阵乱,幸而杜爸派来的人——准确地说,是她后妈派来的人,举了个大牌子,上面写着“睢县杜小姐”。 珍卿赶紧上前询问,沟通之下,正是来接他们的人,后妈家里包了两辆黄包车来接珍卿。 遗憾的是,除了一位姓封的男管家,还有黄包车夫和佣人,其他人并未来接。 这位封管家告诉她,珍卿她爹杜志希,到南边出差去了。 大少爷、二小姐的祖父过世,太太带着大少爷一家,还有二小姐,都赶到晋州奔丧去了。 其他的,封管家没有再多说。 虽然主人们都没来接,珍卿心里有点嘀咕。 但她在船上吐了一下,简直快去掉半条命。 现在终于站在岸上,她浑身都透着高兴,就像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她恨不得原地蹦跶十下子。 但她没高兴到两分钟,大田叔就昏死过去。 珍卿看大田叔脸色太坏,像是休克了,只得请封管家发话,帮着把大田叔送到医院。 家里来的两辆黄包车,载上珍卿的人和行李。 又给杜三叔和大田叔,各叫了一辆黄包车载他们。 到了医院诊断后,大田叔是严重腹泻导致的休克,医生开了药,护士赶紧开始给他输液。 珍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自己也嘘声短气的。 这一大通折腾,简直大半条命都快折腾没了。 大田叔是来照顾她的,没想到这一天多,反倒是她在照顾他。 大田叔这样,本该好好批评他的,可是他病得正重,正昏着呢。 等他病好,必须提点提点他,以后别再因小失大的。 待珍卿歇过神来,她连忙站起身来,给守在她身边的封管家,大大鞠了一躬,郑重地跟他道谢,说给他添麻烦了。 封管家忙说“应该的”,还问珍卿有没啥不舒服。 珍卿倒没啥大不舒服,只是又累又饿的,感觉身上发软了。 封管家个头不高,生得一张没有侵略性的方脸,他对珍卿非常客气,但有所求,无不帮着她奔走。 这个人的笑容神态,跟杜三叔挺像的,周到而和气。 从封管家对她的态度看,后妈对她并没有太刻薄——至少管家和佣人,一声声称她为“五小姐”,态度还挺不错。 珍卿摸摸瘪瘪的肚子,她实在饿了,跟封管家说:“劳你送我到家吧。” 这个时候,一个男用人奔上来,跟封管家小声说:“学生、工人游行,马车、洋车都堵在街上,说咱们租界那一片,也堵得水泄不通,都断电了。” 一直很淡定的封管家,晃着脑袋叹:“这都闹了两天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有的商人也跟着起哄,闹得老百姓日子都没法过。” 封管家说着,见新接来的杜小姐,黑乎乎的小脸上,懵懂的眼睛大睁着,好奇地听他们说话。 封管家不由烦恼得很,街面上这么乱,这个新接来的五小姐,怎么给她送回谢公馆呢? 万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