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这一难, 你是顺顺当当过来了。肯定是你妈跟你奶, 在天上保佑你呢。” 珍卿每回想起来, 都是心有余悸。 等于她没有一点抗体,任由病毒在她体内狂欢了一番——竟然有惊无险地挺过来了。 如果不是有谁在保佑她,她怎么能这么幸运?——就当是她妈和她奶保佑的吧。 李师娘就跟她讲起, 他们这一辈人种痘的事。 他们小时候还在前清呢,牛痘已经传进来,但不少地方还种人痘, 出痘严重的, 难免就变成□□脸。 李师娘说, 她和珍卿一样幸运,脸上没怎么留下疤痕。 但师娘的亲爹是麻子脸, 她爹总在外面做官, 不怎么能见到他,也没觉得怎么样。 但是直到成婚当天, 她才发现婆婆和丈夫, 两个都是□□脸。 洞房花烛夜, 差点没有大哭一场。 后来, 过了好几年, 她才看习惯, 现在想起来,觉得真可笑。 珍卿问李师娘,李师父究竟得了什么急病。 李师娘神情复杂,但也直言不讳地说: “你师父,得的是贪色纵欲的病,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从今往后,还是我好好照看他吧。” …… 过几日,玉琮奶和玉琮娘,也来到县城里看珍卿,两人见珍卿恢复得好,也是不住声地念佛。 然后,玉琮娘把玉琮自小戴的如意锁片,给了珍卿,说去玉琮被他四叔,接到天津上学去了。 因为走前不能来看珍卿,他还闹了好大一场,然而终究没有拗过大人。 玉琮奶奶还跟珍卿说:在永陵市求学的玉理,也染上病死了。 珍卿摸着玉琮的如意锁片,心里不觉揪着疼,眼泪不停地淌下来。 从前每逢有瘟疫传播,总听说这里死多少人,那里死多少人。 这还是头一回,她熟悉的亲友里,有人得疫病说死就死了。 她记得,玉理跟她同岁,今年也才十六岁啊。 没过几天,杨家湾传来更坏的消息——不只一个坏消息。 三表叔的老婆,珍卿的三表婶,生孩子的时候,据说是胎位不正。 医生没有及时赶到,三表婶和小婴儿,最后都没有救活。 昱衡表哥在省城染上了天花 ,不但毁了容,并且眼睛也坏了。杨家二表伯,才把他从省城接回来。 因为三表婶死了,她娘家的人,没完没完地来闹,中间还有昱衡表哥的事,杨家之前是一团大乱。 那一回,三表婶的娘家人又来闹,二房的小儿子绍衡,不小心裹在中间,被林家的人失手推了一把。 他头就磕在了院墙壁上,人说死就死了,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从去年二房的明衡表哥,说是死在了战场上。这半年多以来,杨家像是撞了邪星一样,惨事一件接着一件。 他们现在,才真正是愁云惨雾,自顾不暇。 珍卿十六岁的这一年,经历太多的离别和死亡,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哭一场。 她大病一场之后,感觉身子还是虚。学校开学之后,她也没有继续上学,就在家里将养身体。 玉琮家里、师父家里,都送来补养身体的食村、药材。 甚至杨家发生那么多事,二表伯还亲自来了一趟,给珍卿送了不少高丽参,叫她平常吃着补身体。 自家和亲戚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杜太爷也感受很深。 他整日地唉声叹气,尤其喜欢跑到珍卿的房里,走来走去地发愁。 珍卿没有料到,她受了这么一场大病,杜太爷倒像是开窍了,知道替亲戚操心发愁,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到了公历五月时,庄上农活儿大忙起来。 这一天早上,杜太爷交代珍卿,在家里别乱走动,他回杜家庄一趟,去不了一天就回来。 没想到,正赶上杜太爷不在,杨家的二表伯和二表娘,还有若衡表姐,带着礼物来看珍卿了——礼物带的很多。 二表娘瘦了好几圈,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她见到珍卿,特别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不停地嘘寒问暖,打听她病中的情形,问她现在,身上还难不难受。 二表娘眼中的情绪,复杂而沉重,像是末世的阴霾一样,珍卿简直不太敢看她。 她带着强烈的期冀,捏紧珍卿的手说: “小花,你昱衡哥活不下去了,你帮帮二表娘,帮我救救他行吗?” 珍卿听住直发愣,问:“二表娘,我能帮上啥忙呢?只要能帮忙,我一定帮。”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