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旗袍是肖厂长送她的,若说裁缝师傅给其他顾客做有一样,也并非不可能,可是旗袍的图案位置、形式细节,跟她送荀学姐那一件真像。珍卿试图看清她的长相,但她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妆容也十分浓艳。 那女士还带过一阵香风,珍卿翕动一下鼻翼,那女士用的香水,是花仙子公司产的玫瑰香油。 陆si姐自从精穷之后,再买不起进口的香水,用得全是花仙子公司提供给谢公馆女眷的产品,玫瑰香油是陆si姐最常用的。所以珍卿对这味道很熟悉。 珍卿甩一甩脑袋,也许确实是巧合吧。她今天出来本为散心,还是不要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珍卿跟门房说一声,说要是韩清涧先生回来,到对面来喊她一声,她就在对面玩一会儿。 那个风姿绰约的旗袍女士,走到麦吉公寓209房间,一位面色白晰的中年文士开门,白面文士向走廊上瞅一眼,这个时段并没有人。一进房就感到空气浑浊,窗户挡帘关得严实,大家坐在地上低声议论, 一个年青男子在说:“……鲁州新任省主席,禁烟口号喊得震天响,军警到处抓烟贩烟民,实际上缴获的鸦片、白面儿,都进了执法者的私囊,他们有的留下自用,有的转手继续贩卖,毒品之害更甚从前,他们一次招待军官的茶酒舞会,请女招待、女先生,就能花去一个营半年的军饷……这样的腐败政府,非要用无产阶级的铁拳打碎不可……” 另一男子拿拳头捶手掌,恨恨道:“这帮天杀的贪官污吏,仗着德国制美国造的枪炮,把大城市把得铁桶一样,可我们有什么?只有工人的扳手,还有农民的?头,有什么条件跟他们决战,决战又如何取得胜利?我们的前景究竟在哪里?” 那白面文士与浓艳女子对视,浓艳女子上前拍手说:“同志们,我们与城市资产阶级和封建地主阶级力量悬殊,这是客观存在的真实情况,我们应该正视客观情况,一步步地积蓄力量,由我们酿成决战的时机。既不是盲目决战,也不是悲观等待…… “我们一次次的经验证明,只有最受帝国主义和军阀、地主压迫的阶级,才是最有持久的革命意愿、最能持久革命的阶级,这个阶级就是工人、农民……历次的斗争经验证明,如果放弃这一最具革命性的阶级,我们最容易走向失败,而若团结好这一阶级,我们的事业就势如破竹。所以我们当前的任务,还是要深入到工厂、农村,和工友、农友拉家常、做朋友,关心他们的疾苦,重视他们的情感,用我们先进的思想,来改造他们,唤醒他们。 “半个月前,我们闽地的一位邵峰三同志,组织被税吏剥削的农民协会烟农,带着铁锹、?头攻打县城税务局,把税务局的贪腐税吏打得仓皇逃窜,省城的官员发现激起民/变,立刻下令把那些贪腐税吏全部革职。可见觉醒而敢于反抗者,拥有多么大的伟力……” 那些年轻的同志,很有能听进去的人,听进去就感到欢欣鼓舞,但也有人不以为然地唱反调,说剥削阶级是狡诈多变的,腐朽的政府没有被推翻,反动势力随时翻脸杀人,他们应该组织城市总暴/动,推翻这压迫人奴役人的反、动政府。 白面中年人语重心长地说: “同志们,阶级斗争和社会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最具革命性的阶级,不拿先进的思想武装他们,不让他们醒悟悲惨命运的根源,他们就不知道谁是他们的敌人,不知道该与谁殊死搏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同志们,妄图凭借还未全部觉醒的无产阶级,与武装到牙齿的强大敌人斗争时战无不胜,这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观……” 一个气冲斗牛的年轻人:“我们进行的是必胜的正义战争,应当不间断地组织城市武装暴、动,让豪绅地主阶级和叛变的民族资产阶级,在我们的正义战争面前瑟瑟发抖……” 白面中年人连忙说:“俊武同志,你声音要放低一些,现在海宁的租界遍布警察、特务,老百姓也有他们的眼线……” 这个叫俊武的同志,反倒更加怒气勃发,大义凛然地冷哼道:“你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