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长水沿岸多雨,太古公司的船在海上航行,遭遇了至少两次大暴风雨。 杜太爷他们的船迟了两三天,今天得到确切消息终于要抵埠。 谢董事长有别的事,先走一步忙活她的事去了。 杜教授和珍卿、吴二姐和陆三哥,加上管家佣人,一共十几号人,开了五辆黑色轿车,浩浩荡荡地往码头接杜太爷一行。 临出门珍卿才发现,杜教授穿了一身白西装,还骚里骚气地穿着白色镂空皮鞋——像是给哪家吊丧的打扮。 俗语话“要想俏,一身孝”,杜教授那俊俏的小白脸,此时看着更加欺霜赛雪了。 珍卿一只脚踏上车又挪下来,眉毛皱得像黄土高坡的沟壑:“爸爸,你这西装,要不要换一下?” 杜教授也刚要坐上车,闻言低头看自家衣服,然后若有所悟,却笑得一脸明朗说: “珍卿,你祖父总要习惯的……我这一身是高级定制,用的最贵的羊毛面料,花了快半月的薪水,去参加宴会典礼才穿呢!唉,多少年没见你祖父,我此番算极尽郑重了……” 说着,杜教授有些唏嘘迷惘,看着滚着轻雷的天空,莫名出了一会儿神才上车。 杜教授坚持这么说,珍卿不可能再说什么。 洋派绅士爱穿白西装的很多,按理说是该杜太爷早点适应。 伴随着天边的阵阵闷雷,一大早天就黑沉下来了。 车子才走了一程路,雨就哗啦啦地下起来。 珍卿担心地问三哥:“雨下得这么大,船还能靠岸吗?” 三哥笑笑说:“雨大风不大,风不大浪也不会太大,还是能靠岸的。” 谢董事长没亲自来,一则是她确实有事,不能在码头这么空等,二则她还要到东方饭店,把给杜太爷一行的接风宴准备好。 吴二姐可是推了很多事,要看杜太爷的庐山真面目。 车子驶到码头的时候,雨势已如倾泄的瀑布。 烟雨激荡,使视野里一片茫茫,花草树木、楼房船舶,尽皆笼入斑驳的雨幕。 阿永下车去问了一下,回来跟陆三哥他们说,杜太爷他们坐的英国货轮,保守估计还有一个钟头才到港口。 珍卿心里还是担心,下车站在雨伞底下,看眼前那浩渺的江面。 果如三哥所说,江面上虽是水波动荡,好在波浪并不多么高。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哗啦啦的雨声,还有簌簌的波浪声。 陆三哥也从车上下来,和她一块静静地站着。 杜远堂两口子也来接人——一面是为接辈分高的杜太爷,另一面也是接他二哥杜明堂。 杜明堂和杨家二表伯,此番一同陪送杜太爷来海宁。 杜远堂两口子,低头哈腰地过来,跟珍卿和三哥说些话。 但雨声太大,说话费劲,后来他们就干站着不说话了。 陆三哥见珍卿鞋袜湿了,还是拉着她先回到车里坐等。 外面是单调的落雨声,吴二姐问珍卿的心情。珍卿自我体察一下,觉得很平静,并没有特别的激动。 杜太爷是她的亲人,并非她崇拜喜爱的人,想想真不觉得多激动。 她跟杜太爷在一块,生活了有十二年,他的缺点她能忍受,他的优点她也明白。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