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管懂不懂的,就晓得杜家大小姐,现如今变成了不得的人物,连市里的大官都捧着她。大家都你一嘴我一舌,夸起杜太爷和大小姐。 有的说大小姐从小就灵,一看着脸上就有气象;有的夸大小姐念书真勤谨,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从不见她出来撒疯玩的…… 还有的说杜太爷教导有方,不然大小姐未见得成大材;还有人夸大小姐她娘,独一块的坟地风水好,如今果然兴旺了大小姐…… 黎大田听大家夸得肉麻了,他又跟大家宣布一遍,说从明天开始,在南村杜家祠堂的院坪里放流水席,一直从晌午管到后晌下舂的时候。 好多人扯着嗓子问,是不是人人都能去,黎大田大手一挥,说不管谁给杜家添喜气,都能来吃杜家的流水席。 那驼包嫂喜气洋洋,对着黎大田说奉承话,说要连夜做个节节高,明天流水席给大家吃,祝大小姐的学业前程,芝麻开花节节高。 北村的外姓人都附和,说不如大家伙在一起做,叫明天吃流水席的吃糕也吃个够。 从南村也跑来不少杜家人。 那杜家的大娘媳妇们,一看杜家的事叫外姓人占了先,立刻不甘人后地嚷嚷,要给太爷和大小姐赶一身披红袍,那是过去中状元走街才穿的呢…… 只要不是痴痴悻悻的傻子,人人都想烧杜太爷家的热灶。 即便过去跟杜太爷有隔阂的,也不会现赶着给人家添堵,趁此机会露个热脸还怕来不及呢…… 族长杜向渊和大儿子杜锦堂,还有二儿子杜明堂,到下午四五点钟才从北村回来。 杜氏的老少女人们,都聚在族长家的前堂,热火朝天地给杜太爷祖孙做披红袍,用的是最好的绛红暗纹绸料…… 男人们也忙活开了,借桌椅的借桌椅,去杀猪的赶杀猪,还把好多妇女们拢来,要准备收拾碗碟菜肉呢? 族老们忙轰轰要开祠堂,说要把珍卿的名字就加上去。杜向渊赶紧跑过去阻止他们。 这些族老把珍妹妹记谱上,除了说起来光耀门楣,其实也想沾点能人的好处,不经杜太爷和珍妹妹同意,这种事强自办下来并无益处。 不管怎么说,既要跟杜太爷商量好,也该询问一下珍妹妹的意思。 杜太爷懒得搭他们这一茬,他提篮挎纸地给祖宗上坟去了。 跟祖宗絮叨了一个多钟头,向村南又走了两里路,到了一个蔓草凄凄的孤坟冢。 老铜钮和袁妈两个人,表情恭肃地把祭品摆好。 袁妈正要摆下棉垫子,杜太爷摆摆手,他撩起衣服的下摆子,跪在那郁青的杂草中。 他先点烧了两沓纸钱,就絮絮叨叨跟往生的人说话: “珍卿她娘,今天市里当官的来了,你闺女长大本事了,当官的把她夸上天了,说她造福家乡父老,小小年纪功德不小…… 杜太爷把聘书的纸轴拿出,仔细地舒展开对着坟头,抹着眼泪花儿对着坟包念叨: “珍卿他娘,你瞅瞅这是个啥,这是珍卿以后的官凭,凭着这个她想做啥官做啥官…… “珍卿是个聪明脑壳,念书灵醒得很,这个像了他爹了……你临死叫她一定读书,看来还是你想得深远,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圣人说得一定没错路…… “她打小是个不吭声的,可谁也没她心眼灵光,这个准定是像了你,她有如今的成色,准也是你在保佑他…… “哎,你也是个命短福薄的,再多活他二十年,她不定给你挣个诰命……” 杜太爷边絮叨边抹眼泪,忽见袁妈惊叫起来:“太爷,太爷,官凭烧起来了……快快快……” 老铜钮赶紧夺过纸轴,把纸轴有火的地方捏灭。 杜太爷站得离火堆远些,捏着烧掉一小角的“官凭”,悲愤地盯着那老坟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