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铎缓声道:“我的意思是,不会有这一天。你做了皇太女,身边能人异士无数,又怎会重病垂死?” “怎么不会?我是人又不是神,即便做了皇太女,亦会同常人一样,历经生老病死。”她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我明天就死了。” 孟铎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她的嘴,左臂刚抬起,被她抱住。 她抱着他的手贴得更近:“人生苦短,谁也不能笃定明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难道不是吗?” 孟铎怔了怔,“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将脑袋抵在他肩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有星星闪耀:“你教过我的,人需活在当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孟铎敛神,默不作声。 令窈等不到他的回应,气得松开他的手,后背对着他。 她声音委屈:“我在穆家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想不开跑到你这破地方受罪?我真是蠢。” 孟铎重重叹口气:“明日一早,我让山阳送你回去。” “就算他不送我回去,我自己也会下山,宁愿走断这双腿,也不在你这地方多待一刻钟。” 半刻的宁静。 令窈气鼓鼓地瞪着窗外的月亮,忽地锦被下的手背被人拍了拍。 “干嘛?”她心里又高兴起来。 他的手搭在她手上,像是要牵她。 等了许久,他手指缩回又伸出,来回反复几次。 令窈不耐烦,索性一把攥住他的手,自己将手递进他掌心:“有话快说。” 她以为他终于要表明他的爱慕,结果—— 男人语气轻缓,甚是难为情:“之前我同你说的那句后悔收你为徒,是句气话,入郑府收你为徒,是我今生最得意的一件事。” 最后一句话,几近无声。 令窈心头欢喜,而后沮丧,最后是气恼。 她和他说人生苦短的事,他却还停留在一个时辰前他俩吵嘴的画面。 他是否后悔收她为徒,与她有何关系,她又不在乎! 令窈收回与他相牵的那只手:“你这个又丑又老的臭男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等着受死吧。” 孟铎眉头皱成川字。 第160章 这一夜, 孟铎睡得很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有少女在身侧共枕眠,他听着她浅浅的气息, 不知不觉入了梦。 梦里没有他年少时习以为常的勾心斗角,亦没有他幼年背井离乡时的举目无亲。 他睡在她身边, 素来紧攥的拳头松开微曲,连眉心都舒展开来。 梦里什么都好, 唯一不好的是,她在梦里狠狠骂他:“你这个又丑又老的臭男人。” 这句话反复飘荡耳畔, 最后一次听,她在梦里拿刀扑向他,犹如从前在广陵军营, 她企图用刀刺死他。 孟铎猛地惊醒,心口处的旧伤隐隐作痛,胸闷得喘不过气。 睁开眼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将左手置于心口处,所以才会压出不适感。 再侧眸一窥, 少女已不在榻上,锦被空荡荡, 床头她枕过的痕迹全然不见,仿佛昨夜她从未出现过。 走了?山阳回来了,带她离开了? 孟铎紧盯少女枕过的地方, 半刻, 他默默撑起身子下榻, 步伐艰难趿鞋往外。 立床榻最近的小案上,碧绿的玉扳指格外显眼。 孟铎眉眼微滞,拿起放在手心,握紧又松开,最后放回案上。 她不但走了,而且还连玉扳指都还了他,可见昨夜她说的不是气话。 她离开了,不再扰乱他的心,他该庆幸才对。 孟铎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心头烦闷不堪,走到门边,屋门不再上锁,隔着门板,他听见外面的声音。 是山阳的声音,无比委屈,似想大声阻拦却又憋着:“我一大早下山买的翡翠烧麦,是给先生吃的,你别全吃了,多少留一个。” 孟铎迅速打开门。 门外院子里,绯红的枫树下,少女手里捧一油纸袋,嘴里塞满烧麦,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要全吃了,才不给他留呢。” 山阳跺跺脚,轻声:“你不留给先生,那留一个给我啊。” 令窈想了想:“那你张开嘴。” 山阳小心翼翼张开嘴。 “你怕什么,难道怕我喂石头给你吃?”令窈说着话,拣起最小的一个烧麦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