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眼,颤着手臂,并叠双手帖额面,朝孟铎的方向垂首作揖。 行的是师礼,乃是她初次见他时所行之礼。 夜空重归黑暗。 今夜最后一盏烟花结束了。 令窈呆呆地站在城墙之上,眼帘中再无孟铎身影,马车踏蹄而去的声音轰轰消失在耳边。 不知待了多久,久到守城的将军将她出宫的事回禀皇帝,皇帝亲自来接她回宫。 内侍宫人黑压压跪了一片,令窈听见皇帝靠近的脚步声,他问:“卿卿来这里作甚?” 令窈擦了眼泪,声音哽咽,强颜欢笑:“来这里看烟花。” 皇帝笑着牵她回去,问:“舅舅给卿卿备的烟花,卿卿喜欢吗?” 令窈回身朝孟铎离去的方向看一眼,答:“喜欢,只是太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卿卿舍不得。” “无妨,以后只要卿卿想看,舅舅夜夜命人为卿卿放烟花。” 令窈苦笑着点头:“嗯。” 城郊。 马车停在路旁,夜风簌簌,树影晃动,一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悄悄靠近。 片刻功夫后,路边多了十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山阳面无表情收起剑,擦拭嘴角不小心沾到的血渍,同车里的孟铎道:“先生,追来的刺客已被歼灭。” 孟铎靠着引枕,闭目养神:“辛苦你了。” 山阳拿了烛灯检查衣袍上是否染了血,嘟嚷:“要死。” 孟铎问:“怎么了?” 山阳:“她送我的新衣被那群人弄脏了!” “谁让你穿新衣的,此前我早就告诉过你,今夜我们出城,定会有人追出城刺杀。” 山阳委屈:“可是今夜要同她离别,我总不能穿旧衣啊,要不是先生坚持要在城外等,我们怎会被发现?” “要不是我坚持等,你穿了新衣同谁离别?” 山阳呆愣:“对哦。” 孟铎无奈叹口气,招手示意山阳上前,仔细看过衣袍上的污渍后,道:“待回了清河,我让人为你浆洗它,总有法子恢复如新。” 山阳点点头,见孟铎神色恍惚,好奇问:“先生,你在想什么?” 孟铎:“没什么。” 山阳:“是在想郡主,哦,不对,她现在是公主了。” 孟铎没作声,视线瞥向车帘外。 掀帘望去,坦平的道路尽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然而这黑暗也别有一番风味,只要蛰伏得够久够静,便能占据晨曦第一抹光。 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他就没想过回头,他生来就是为了孟家的使命,这份责任早就刻进他的骨子里,他一呼一吸皆是为它。 世间万物不动人,唯有权力才动人。 这秀丽江山,若是落在他手里,定会胜过从前万千。 这条路,他已走了一半,剩下一半,他的步伐只会更坚决。 孟铎低垂眉眼,眸光深沉,冷静的思绪忽地被脑海中一道身影搅动漪澜。 这道身影越发清晰,纤细的身条,娇甜的笑声,水灵的眼睛,红润的唇瓣。好似她还伏在他面前百般玩闹,音容笑颜,历历在目,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她素来爱笑也爱哭,此番离别,不知要掉几行泪? 他向来嫌人落泪无能软弱,此时却担忧起来,倘若她哭起来,是否又会将眼睛哭肿? 意识到自己的忧虑,孟铎先是一怔,而后自嘲地笑了笑。 想这些无用的事作甚?倒不如期盼她早些忘了他,日后才能免于伤心。 他教她冷酷无情,他自己该以身作则才是。 车外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山阳警醒:“先生,又有人来了!” 孟铎从容不迫摁住山阳:“是自己人。” 孟家的主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汴梁城外,只为迎接他们唯一的主君。 孟家沉寂多年的辉煌将重现天下,为这一刻,他们已等了太久太久。 车外跪了一地的人,他们面不改色跪在先前那批刺客的血泊中,齐声唤:“主君。” 孟铎端坐车内,撩开车帘一方:“都来了。” 主事们谦卑地抬头望向他们孟家唯一的主君,从几十个孟家孩子中拼杀出来的嫡子,皇族直系后裔,血脉纯正,才智过人,心机深不可测。即便是他们这些自诩资历深厚的孟家老人,也不敢与他相提并论。 自他接手孟家,短短几年,孟家埋在各地的棋子皆联动了起来,实力胜过从前百倍。 天生的谋略者,说的便是眼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