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蹭着皇帝袍间对龙连珠的绣纹,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皇帝替她整理发冠,“卿卿有话要对舅舅说?” 她摇摇头。 她确实有话要对他说,只是不该从何说起。 她离开太久,久到隔了一世的时间。 皇帝笑道:“从前你这样赖在朕怀里,要么就是向朕讨东西,要么就是让朕抱着你转圈。” 令窈声音哽咽:“卿卿长大了,舅舅抱不动卿卿了。” 话音刚落,皇帝抱起她往上一提,像逗小孩那般悬空转圈,她裙角飞扬,嘴里惊呼:“舅舅!” 转了一圈,皇帝将她放下:“瞧,即便你长大了,舅舅也能抱动你。” 令窈鼻头更酸,埋进皇帝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皇帝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扑进她鼻间,熟悉亲切,她闭眼猛嗅。 回到了舅舅身边,才算真正回到了汴梁城。 “舅舅,舅舅——”她细声低喃,一声声唤他,不为作甚,就只想当面喊他。 仿佛这样,就能将前世今生的空缺填满—— 就算临安城有郑嘉和伴她,但从她出生起就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舅舅啊。 她在这个世上,认识的第一个人,是舅舅。 皇帝拍着她的后背,低哄:“舅舅在这里。” 令窈终是忍不住,两世的遗憾化成泪水,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哑着声音委屈问:“舅舅,你为何不来接卿卿?” 他对她许过誓言的,有朝一日,定会亲自去临安接她。 可是这个诺言,前世却未能实现,他将她送回临安,直到她死前,都没再和她见过面。 皇帝幽深如湖的黑眸闪过一抹内疚,玩世不恭的君王卸下伪装,柔弱的一面暴露人前,他声音哽咽:“都是舅舅不好,害卿卿受累了。” 令窈哭出声:“舅舅骗了卿卿,说好要接卿卿回汴梁,舅舅是骗子,是大骗子。” 她哭得眼泪鼻涕全蹭他龙袍上,皇帝全然不在乎,他抱紧她,任由她嘴里说负气的话,她如何撒气都行,他照单全收。 皇帝一下下抚着令窈的后脑勺,卑微向她请罪:“舅舅错了,卿卿原谅舅舅好不好?” “不好,才不要原谅你。”她嘴上虽这样说着,却往他怀里埋得更深,颤巍巍的哭声可怜楚楚,轻轻道:“我以为舅舅不要我了。” 皇帝红了眼睛,喃喃道:“就算舅舅不要江山,也不会不要卿卿。” 从九五之尊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假,也足以令人宽慰。令窈破泣为笑,手指戳皇帝脸颊,糯糯地说:“我才不相信,舅舅惯会撒谎。” 皇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勾唇苦笑,并不做辩驳。 令窈趴回去,小孩子气十足地问:“今日舅舅在金銮殿上看到我,有何感想?是不是被卿卿吓住了?” “是,差点吓死,卿卿吓人的本事,日益长进,已有登峰造极之势。”皇帝怜爱地为她擦拭眼泪,问:“卿卿为何要这般做?真是为考女学士吗?” 令窈扯过他的衣袖擤鼻,绵软的声线略显模糊:“舅舅觉得呢?” 皇帝见她缓过情绪,怕她再次伤心大哭,不敢放松,凑得更近,将耳朵贴过去:“舅舅不知道,卿卿告诉舅舅。” 令窈满足地捏住他耳朵,娇声娇气:“因为卿卿想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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