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之后来了个心灵手巧的婢女,照料了几个月, 渐渐地这些粉白嫣红的大朵芍药, 开得如火如荼起来, 经年不谢。 但霍珩知道, 正是因为这个婢女, 父母才终于不欢而散, 这十几年来几乎再不曾说过一句话了。 “父亲。” 霍维棠转过了身来,显得有几分憔悴的面容,在霍珩面前, 却隐隐露出怒气。“你不愿带眠眠走?你与她不和?” 霍珩先是一讶, 随即俊容微红。只得垂拱而立,低下了眼睑。 他一语不发愈发印证了霍维棠心中的猜测,霍维棠皱眉起来,“我也听说过,此婚事是太后和陛下赐下的,你原也不喜。可如今已过去数月,你已带着花眠回京, 纵然是再心有不甘,也不该如此妄为,至少在为父面前,她还是我们霍家的媳妇。” 霍珩垂目, 心蹦得又急又欢。 不是这样。 可,那又是怎样?他要接回花眠,可她不愿,还将他堵得无话可说。 “父亲,孩儿知道了。” 霍维棠负起了手,神色是温和得带着纵容的,“既然知道了,用过晚膳,便带着眠眠回去吧。好生待她,不可怠慢。即便真心不能甘,你早点同她说明了,以和离为上,切不可耽误人家。” “孩儿明白。” 和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想道,慢慢吁出一口浊气来,望向来时幽径,人影来往,已不见花眠。 霍维棠顺着他目光看去,“我让眠眠住你房中。” “什么?” 霍珩事先全然没有想到父亲会做出如此安排,愣了愣,立时拔足就往自己房间奔去。 推开门,花眠已经大摇大摆地躺上了靠椅,正在闭目休憩般,听到动静之后,她慵懒地撑了个懒腰,缓缓从椅背上坐起。 霍珩一进来,入目所见,先是正堂上那信手涂的猛虎挂画,正是出自当年十二岁的自己之手,如今贵族子弟谁人不会舞文弄墨一番,这幅画在现今可谓是极不入流之作了,还有那块他求着霍维棠刻的“符玉小印”,看起来也无比幼稚,以及花眠身下的这方靠椅,也被他当年习武之时刻下了无数歪歪扭扭的正字。 这房间简直便是集他幼稚之大成的所在。霍珩脸一阵红,忍不住叱道:“你不许住这里。” 花眠面露不解,继而她甜笑着朝他伸出了手臂,仿佛美人春睡醒,求他拥抱。 他置之不理,心口的臊意慢慢被烫着了般,成了一团烈焰。 他不来抱,花眠露出失望的神色,收回了双臂,看向了别处,也不理他。 霍珩皱眉走了过去,“父亲发了话了,用了晚膳你同我回湖心小筑去。至于跟着父亲学艺,你不想耽搁也不必耽搁,我巡视城防之时,可顺路送你到霍府。晚上,你若是想,我来接你。” 一说回城南,花眠便总是推三阻四的,霍珩都疑心她这儿另有猫腻。 但他已做了这样的让步,若还是当初那理由,显然也不成立了。 花眠犹犹豫豫地,小声道:“婆母不喜欢我,见我便生气。” “她如今身边有个听话体贴的柏离小娘子,深得她欢心,我去了,她只能日日跟我怄气。霍郎,”她的眼眸水濛濛的,仿佛这时节辰时南湖初醒,水面上裹着一重晕湿的雾,霍珩心如鼓撞,她小心翼翼拽了他的袖口,“你会帮我吗?” 他一时呆住了,没有回话。 花眠非要听到答案不可,“我和婆母打起来,你会不会帮我?” 霍珩被他一摇,如从梦中醒来,捂唇咳了两声。 “你既然这么想,当初为何不肯侍奉母亲?她不过让你煮碗长寿面,你也不肯,扯谎说不会。若是真不会也就罢了,可你明明是在骗人。” 霍珩越想越是有理,正义浮上眉梢,肃容又道:“你不肯配合,我怎么帮你。” 花眠垂下了眸子,嗫嚅道:“婆母的要求可高着呢,面要手擀的龙须面,必须现擀,面汤又要鱼香味,又要肉香味,还不能有油水,大罗神仙来也是煮不了这碗面的。这分明是难为人。我做不到,让婆母吐了,或是做得到,得她日后愈发刁难我,都不划算,与其如此,不如推说不会,如此她虽然嫌弃我,却也省了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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