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事太后能发话,可涉及朝政她可不敢过问,太后只好放皇帝走了。 皇帝进了太极殿走,站在御案前整理了一会儿桌上的水盂、砚台,方道:“你宣十七郎来。” 李德胜道:“临嘉公子怕是已回府了。宫门也要锁了。”临嘉是十七郎的字,皇帝亲赐。皇帝前阵子还赏了他一座三进小宅子,便在宫城外不远的福康坊内,这会儿要赶着去叫人,也来得及的。 皇帝说:“你只管去叫。” 李德胜心知不妙,只得命人去了。 不一时,宫娥来报,太妃来了。 皇帝忙起身相迎,太妃笑微微地摆手,“四郎,你坐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太妃身后两个侍女抬着一块大方牌似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块绸布,太妃将绸子一掀,原来是一幅画,只是还未装裱,这画颜色比寻常画作浓艳鲜明许多,即使此时已是夜晚,在灯光下,画中人物的纤毫毕露,神态逼真。 皇帝不由走近细看,才见这画无论用笔、颜料还是技法都与常见画卷迥然不同,颜料似乎可以一层层堆砌,人物肌理丰腻,眼神灵动,无论是坐在山石上的妇女,还是她身边那两个幼童,全都呼之欲出。 他仔细看了,方看出这画画得是观音和座下金童玉女。这种观音像其实最为常见,从民间到皇室都常有求子的妇人喜欢挂在卧室中,但寻常所见观音像中,菩萨必然是金光灿灿,金童玉女各侍立一旁,但这幅画中,画画的人故意将他们画成了母子三人,慈母无限怜爱,两个幼童孺慕之情,见者感动。 “这画是件宝物。”皇帝笑着跟太妃说,“这是谁画的?” 太妃笑道:“是瑶光那孩子才画好的。她本想着中秋前给我送来,不料感染风寒,数日卧床不起。这几日才将将好了些。你姑祖母年纪大了忌讳多,她才病了便叫她移出去,暂住在翠谷了。”说着长叹一声。 皇帝扶了太妃坐下,“这画该好好地裱起来,可我瞧着,竟不知如何下手。” 太妃笑道:“这也不难。她都想好了的。做一个木框,像画屏那样镶起来挂在墙上。图样她都给我画好了,只是山上找不到有那手艺的木匠。” 皇帝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太妃不过是藉机向他透露韩瑶光住在翠谷是因为生了病,老郡主忌讳,并无不敬之心。 他心中揣摩,倒不知道是哪一位给太妃透了消息。 母子两人说了会儿话,太妃又问端王怎么没能赶在中秋前回京,皇帝说是另领了要务,沿两江巡查,连遇见几件大员舞弊之事,怕要等到重阳前后才能回来。 送走了太妃,皇帝问李德胜:“今日太后都留了谁午膳?” 李德胜躬身道:“渤海侯夫人母女,曹尚书长媳,还有林姑娘。” 皇帝轻哼了一声,“曹芳长子现任何职?” 李德胜道:“六品翰林院编修。” 皇帝冷笑道:“何时无品阶的臣妇也可进出宫闱了?” 李德胜面上带着笑,温言道:“太后恩宠,开个特例,也无伤大雅。” 皇帝又问,“我记着,曹芳还没抱孙子呢?” 李德胜道:“陛下,正是呢。他长子倒有个女儿,四五岁了吧。他二儿子年纪小,还没说亲呢。” 皇帝背着手在御案前走了几步,缓声道:“去年云州没一个举子考中进士,当年我在云州时可不是这样啊……” 李德胜忙道:“陛下当年在云州兢兢业业,宵衣旰食,云州渐呈一派欣欣向荣之相,州府之下明顺县、慈化县现今有塞外小江南之称。俗话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而后方知读书。地方教化原就是如涓涓细流,日夜滋润,陛下怕是要派几个能干的年轻官员,去抓一抓,怕是几年之后云州就有举子能金榜题名了。” 皇帝一笑,“今夜是谁在文渊阁当值?罢了,明日再下诏吧。我写个条子,你明日记得提醒我。”皇帝提了笔,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曹芳长子擢升五品翰林供奉,赴云州教谕。 李德胜在一旁伺候笔墨,再将纸条用纸镇压好,他脸上一派平和温文,心里却暗自发笑。皇帝近日来实在是厌烦了太后的那帮亲戚。 镇南侯府在当年皇帝还未登基时虽没使什么绊子,但也寸功未立,太后又对皇帝一向平平,这几年不知收敛,眼看已惹了皇帝厌恶,还一劲儿蹦跳舞扎呢。唉,究根归底,是老皇爷在世时怜惜元后连生四子一女全部未能养大,才对后族多有恩宠。可就这样,老皇爷也看得出镇南侯林家没什么出色子弟,若是老老实实的,也就再保他们一代的富贵m.wedaLiAN.cOm